头痛得像要裂开，胃里也翻江倒海。
李有为扶着晕沉沉的脑袋，挣扎着从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坐起。入目是蛛网密结的房梁，身下是散发着霉味的薄褥，窗外，一弯残月凄冷地挂着，将破败窗棂的影子投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
这不是他待了十年的景区道观宿舍。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此地名为青云观，一个坐落于“黑玄域”边缘、隶属于“琉光仙宗”麾下、微不足道到几乎被遗忘的附属道观。而他，依旧是李有为，不过是这个青云观的守观人——一个年已三十五，修为仅在炼气二层徘徊了二十年的底层修士。
原主资质平庸，性格怯懦，靠着给观主当牛做马，才混了个守观人的身份，指望能捞点残羹冷炙。谁知三天前，那位同样没什么前途的观主，竟卷了观里最后一点值钱的家当和仙宗下发的微薄俸禄，连夜跑路了！
更可怕的是，观主跑路前，还用青云观的名义，向仙宗设在附近的“外务堂”借贷了五十枚下品灵石，言明是为道观购置防御阵法，以抵御即将到来的“阴风潮”。
如今，人去楼空，债留给了李有为这个倒霉的守观人。
“五十枚下品灵石……”李有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根据记忆，一枚下品灵石够他这样的低阶修士省吃俭用一个月。五十枚，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原主正是在这巨大的惊吓和绝望中，一口气没上来，魂飞魄散，这才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趁虚而入。
“穿越了……这开局虽然有点麻烦啊，但至少能多活几天，也算是赚了。”李有为苦笑一声，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两世几十年的底层人生经验告诉他，麻烦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消失，只会越滚越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开始盘算。跑？能跑到哪里去？这身体原主记忆里，黑玄域外妖兽横行，荒野中危机四伏，他一个炼气二层，离开人类聚集地就是死路一条。留下来？仙宗外务堂的执事可不是慈善家，到时候拿不出灵石，拆了他的骨头都算轻的。
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适配宿主，天道功德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
【警告：检测到宿主所属道观背负仙门债务，严重影响天道评价，初始功德点为：-1000。】
【新手任务：于三日内，清偿部分债务，将功德点提升至-900 以上。】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发放。任务失败：功德负值超过警戒线，气运反噬，即刻生效。】
李有为：“……”
他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涌起的不是惊喜，而是更大的荒谬感。
金手指？系统？
别人家的系统开局送神功秘籍、无限灵石，他的系统开局就是负资产？还特么带高利贷性质的？-1000点功德，失败还有惩罚？气运反噬？喝凉水塞牙那种？
就在这时，破旧的道观大门被人拍得山响，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穿透晨雾传来：
“李守观！李守观在吗？开门！琉光仙宗外务堂执事王焕，前来核查青云观借贷事宜！”
来了！讨债的来了！
李有为心头一紧，强行镇定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这才快步走向前院。
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站着一名身穿淡青色法袍，面容精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他腰间悬着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牌，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稳、面无表情的仙宗护卫，都是炼气中期的修为。
“王执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李有为挤出一个在景区练就的职业化笑容，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王焕目光如电，扫过李有为，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破败不堪、香火寥落的大殿，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李守观，废话不多说。贵观观主赵德柱，三日前以青云观名义，向我外务堂借贷五十下品灵石，约定昨日归还。如今人在何处？灵石何在？”
“这个……”李有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悲愤，“不瞒王执事，观主他……三日前便不知所踪，贫道也是心急如焚啊！”
“跑了？”王焕眼神一厉，一股炼气后期的灵压隐隐散开，让李有为呼吸一窒，“他跑了，这债就得你来还！白纸黑字，有青云观的印鉴为证！五十枚下品灵石，一枚都不能少！”
李有为心中叫苦，面上却更加诚恳：“王执事明鉴，观主借贷之事，贫道人微言轻，确实不知内情。如今观中一贫如洗，别说五十枚灵石，便是五枚，贫道也拿不出来啊。”
他侧过身，将道观内部的破败景象完全暴露在王焕眼前，苦笑道：“您看，这大殿漏雨，偏房透风，连三清祖师的法身都多年未曾修缮了。观主这一走，更是雪上加霜。”
王焕眉头紧锁，他自然看得出这青云观穷得叮当响。但宗门规矩森严，这笔账若收不回来，他也要受责罚。
“我不管这些！”王焕语气强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不出灵石，便用你这道观抵债！虽然破烂，地皮总能值几个钱！”
李有为心头一跳。道观没了，他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了，在这修仙界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师……师父……粥煮好了。”
一个约莫七八岁，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小道袍的孩童，端着一个豁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站在偏房门口，正是观主捡来的孤儿--明月。
王焕的目光扫过明月和他手里那碗清澈见底、没几粒米的“粥”，眉头皱得更紧。
李有为看着孩子那惶恐无助的眼神，再看看咄咄逼人的王焕，一股属于中年人的憋屈和无奈涌上心头。前世为生计奔波，看人脸色；穿越而来，竟然还要受这份窝囊气！
但他知道，硬顶是没用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姿态放到最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王执事，您也看到了，青云观如今就剩下我们这一老一小。五十枚灵石，我们确实拿不出。但请执事宽限几日，贫道必定想法子，无论如何，先筹措一部分，绝不让执事难做！”
他顿了顿，补充道：“哪怕先还上几枚，也是个态度。若是立时便拆了道观，传出去，于仙宗仁德之名也有碍啊。求执事给条活路！”
王焕盯着李有为看了半晌，又瞥了一眼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明月，脸色变幻。他确实有权收回道观，但正如李有为所说，为了五十灵石逼死一老一小，名声不好听。而且，这青云观破败成这样，地皮也确实卖不出高价。
“……哼，”王焕最终冷哼一声，语气稍缓，“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便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再来。届时，若连十枚灵石都拿不出来，就别怪王某按规矩办事，收观拿人了！”
说完，他袖袍一甩，带着两名护卫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山道尽头。
直到看不见人影，李有为才缓缓直起腰，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走到明月身边，接过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摸了摸孩子的头。
“没事了，明月，别怕。”
小道童仰着头，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依赖：“师父……我们……我们会被赶走吗？”
李有为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神，又环顾这四处漏风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道观，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压倒了刚刚穿越而来的茫然与恐慌。
前世他碌碌无为，为了一口饭奔波。今生，难道连个安身之所都保不住？
不，绝不！
他还有系统，虽然是个坑货。他还有前世四十五年积累的阅历和智慧。
不就是搞钱吗？不就是还债吗？
前世在景区，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学过营销，懂点管理，为了给道观创收，甚至研究过香火钱怎么收得更“合理”。那些在修仙界看来或许是歪门邪道的东西，现在说不定就是救命稻草！
十枚灵石……三天……
李有为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一种属于中年人的、被逼到绝境后的韧劲和狠劲，从眼底深处升腾起来。
他端起碗，将那碗寡淡的稀粥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点燃了胸中一丝微弱的火苗。
“放心，”他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声音低沉而坚定，“有师父在，青云观……倒不了！”
他的修仙之路，或许就要从这十枚下品灵石，从这濒临破产的道观，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