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踩进泥滩，海水漫过胶鞋。风从背后吹来，天色阴沉，远处的海面泛着灰。他没有回头，径直朝那片发出幽蓝光芒的海藻走去。
无线电里传来周大海的声音，断了一下，又接通了。
“别靠太近。”陈岸低声说，“这地方不对劲。”
他架好声呐仪，三脚架插入泥中，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亮起，绿色波纹缓缓扩散。几秒后，数据显现——所有信号都指向同一个位置。
正是他站立的地方。
他皱眉，手指滑过屏幕，重新调整角度。再试一次，结果依旧。
不是信号干扰，而是设备被人动了手脚。它不再向外探测，反而只锁定他一人。
他蹲下身，将手探入水中。指尖刚触到海水，耳边便响起提示音。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便携式频谱校准模块】
一个小盒子出现在岸边。他拾起，接入主设备，启动频率分析。环境正常，电磁也无异常。可声呐仍固执地只认他。
仿佛整片海藻，都在注视着他。
他取出另一件物品——前日签到所得的“基因锁破解术”读取器。这东西形似老式随身听，插进主机，按下启动键。
屏幕上数据飞速滚动。
数秒后，一幅三维影像逐渐浮现：西装笔挺，金领带夹，袖口露出一块机械表。正是陈天豪惯常穿着的那一套。
影像微微晃动，轮廓却清晰未散。
对方用陈天豪的生物信息设下了追踪点。只要他踏入这片海域，设备便会自动锁定。这不是监视，而是陷阱——等他进来，然后……
无线电忽然响起。
“岸哥！我到了！”周大海的声音夹杂着杂音，“你那边怎么样？”
“别往前！”陈岸抬头望向海面，“快退——”
话未说完，周大海的船已冲入海藻区。
船头撞开一片蓝光，那些发光的藻类仿佛被惊醒，迅速缠绕而上。一根、两根，接着十几条攀上汽艇。灯光被遮去大半，引擎仍在轰鸣，但船速越来越慢。
“操！”周大海猛拉操纵杆，手背青筋暴起，“吸住了！”
陈岸立刻切换声呐模式，启动近距离扫描。屏幕上放大藻类结构，逐层解析。在第三层组织中，发现异常晶体。
他运行解析程序。
“里面有东西。”
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人工植入的微型零件——镜头、发射器、储能单元，尽数藏于细胞之内，肉眼无法察觉。
更诡异的是，这些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并非当下的海域。
而是1983年的办公室。
日光灯嗡嗡作响，墙上的日历停在4月7号，桌上堆满文件，椅子空着，但墙上投下一个影子——像是有人刚刚起身离开。
陈岸盯着画面，手指静止不动。
这才是陷阱的核心。目的不是拍摄他，而是让他看见那个房间。让他想起那天签字时的感觉，笔尖落在纸上的触感，还有玻璃窗中映出的那个身影。
他们想让他分心，想让他动摇。
他关闭视频，输入一段低频指令。声呐仪震动，发出短促的波动。
“试试这个。”他对无线电说道。
周大海听见后，立即切断主电源，改用备用电池推进。船体猛地一震，向前冲出半米，几根海藻断裂，但更多的随即缠绕上来。
“不行！越砍越多！”他怒吼着，抄起斧头劈向船头。
刀落处，藻体断口渗出荧光黏液，滴在甲板上竟还在蠕动。周大海骂了一句：“这玩意儿还活着？”
“不是活的。”陈岸盯着屏幕，“是被人控制的。”
他又调整频率，加入一段反向代码。这是昨日从无人机技术中拆解出的手段，专用于干扰集群信号。
声呐仪“嘀”了一声。
远处的蓝光开始减弱。缠住船只的海藻明显松动，颜色由蓝转灰。
“动了！”周大海一脚踢开最后一条，猛推油门。
船“嗖”地后退，划开白浪，终于脱困。
两分钟后，无线电恢复连接。
“你那边看清了吗？”周大海喘着气问，“那些藻……真有摄像头？”
“有。”陈岸声音平稳，“拍的是我以前的办公室。”
“啥？”周大海一愣，“那地方早没了啊。”
“但它现在出现在海底的摄像头里。”
两人沉默片刻。
“所以他们是想告诉你——你逃不掉？”
“不止。”陈岸望着屏幕上的残影，“他们在提醒我，那天我和陈天豪签的，不只是合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道旧疤，是小时候留下的。最近几天，它总是隐隐发热。
仿佛身体深处有什么，在与某个遥远的地方产生共鸣。
“他们不只想让我看见。”他说，“他们想让我回去。”
周大海没说话。远处雷声滚动，海面泛起细浪。
“你要再试一次吗？”他问。
“不了。”陈岸拔下存储卡，“先走。这里不能久留。”
他收好设备，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蓝光海藻。风吹过，整片区域轻轻摇曳。
回到观测船，他将数据存入加密硬盘，关闭声呐系统。周大海停在远处，船上仍挂着几缕未清理干净的藻丝，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明天再来？”周大海问。
“不一定。”陈岸靠着舱壁，“台风要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岸没有回答。他打开录音机，接上解码器，准备重放今日的音频记录。
电流声响起。
第一段是海水的流动声。
第二段，夹杂着一丝人声。
他调高音量。
一个声音渐渐清晰：
“……mAc-07信号已激活……目标进入视野……准备启动记忆诱导协议……”
他停下播放。
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存储卡。
外面风势渐强。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海面。
就在那一瞬，观测船的声呐屏突然闪了一下。
原本漆黑的屏幕，浮现出一行字：
欢迎回来，cht-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