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把自行车停在码头边，车轮上还挂着雨水。他刚想点根烟，忽然瞥见海面上掠过一道波纹，比先前的更长、更深。低头看向声呐仪，屏幕却是一片漆黑，拍了几次也没反应。
远处传来警报声，一束灯光扫过海面。周大海的小艇迅速靠了过来。船还没停稳，他就大声喊道：“仪器出问题了！数据全乱了！”
陈岸抓起工具包跳上船，“我这边也断了。”
“必须下去看看。”周大海已经开始穿潜水服，“要是支架松了，整个系统都得瘫痪。”
“等天亮再下吧。”陈岸伸手拦他。
“等不了。”周大海背上氧气瓶，“现在整片海域就靠这台机器盯着，出了事谁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便翻身跃入水中。
陈岸站在岸边，手里握着防水头灯。过了十分钟，监控屏上的画面开始抖动，周大海的动作逐渐变慢，最后彻底静止。镜头晃了一下，照到他的腿——一根断裂的钢索缠住了脚踝，另一端绕在声呐仪底座和礁石之间，越挣扎勒得越紧。
陈岸脱掉外套，戴上头灯扎进海里。
海水浑浊，水流裹挟着杂物来回冲刷。他靠着夜视功能勉强辨清前方。周大海脸色发青，手还在拼命拉扯钢索，但皮肤已经磨破。那根钢索卡在支架缝隙中，稍一移动就会收紧。
靠近时，手腕上的系统突然响起提示音：“触发紧急签到，获得机械维修术。”
头脑瞬间清明。他掏出工具钳，先试探钢索的受力点。三根主缆绞在一起，剪错一根，整个结构可能崩塌。他闭眼一秒，用新技能感知金属内部的压力分布，随后果断剪断最外侧那根。
咔的一声。
钢索松了些，却仍未完全释放。他又剪第二根。
周大海的手指已开始抽搐。
第三根。
钳子夹住金属的刹那，水流猛地一震。他屏住呼吸，用力一压。
钢索应声而断，周大海的身体被水流冲偏。陈岸一把拽住他，奋力往上游。
两人浮出水面时，周大海呛了好几口水。陈岸拖着他游回岸边，两人躺在泥地上喘息。片刻后，周大海咳出一口水，声音沙哑：“你他妈……真是捡了条命回来。”
“别说话。”陈岸检查他的脚踝，伤口不深，但已经肿了起来。
“机器得修。”周大海坐起身，“外壳裂了，里面那个合金环没了不行。”
“哪种？”
“耐腐蚀高导磁的那种，老渔船仪表盘上用的。全县只有一批库存，归赵有德管，说是‘集体改造项目’要用的。”
陈岸站起身，“我去拿。”
“现在？他肯定不会给。”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们骑车赶往村委会。仓库门锁着，门缝里没有光亮。周大海绕到后窗看了看，“窗户开着条缝。”
陈岸撬开窗框，翻了进去。屋里空荡荡的，角落散落着金属碎屑，地面还有油渍，像是刚拆过东西又匆忙清理过。
“人早跑了。”周大海从外面翻进来，“这批合金早就该报废了，他还留着，本来就有问题。”
话音刚落，外面亮了。
火光从仓库内窜出，先是冒烟，接着噼啪作响。两人急忙撤出，躲在对面屋檐下，眼睁睁看着整栋建筑燃起大火。消防队半小时后赶到，扑灭时天已微亮。
清理废墟时，一名队员捡起半张烧焦的纸递过来：“这上面好像有字。”
陈岸接过，纸边焦黑，中间尚可辨认。是一份物资接收单，抬头写着“澳门远洋贸易公司”，下方签名栏——
陈天豪。
字迹清晰，墨色未尽。
他默默将纸折好，塞进衣服内兜。周大海看了一眼，低声骂道：“操，赵有德这是替人销赃啊。”
“现在说这个没用。”陈岸转身朝海边走去，“先把机器修好再说。”
“你还信程序？”
“我不信别人，但我信自己动手。”
他们在码头搭了个临时工棚，把声呐仪抬进去。陈岸打开工具包，翻出备用零件，又从旧设备上拆了块相似的金属板应急。焊枪接上电源，火花四溅时，他看了眼窗外。
天边泛白，海面平静。
周大海坐在一旁揉着脚踝，“你说赵有德会不会连夜跑了？”
“不会。”陈岸调整焊接温度，“这种人最爱装无辜，火烧了他还会来现场哭穷。”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等什么？等他送材料？”陈岸焊完最后一段，关掉电源，“我们现在要的是数据，不是证据。”
“可那张纸……”
“留着就行。”陈岸擦去焊渣，“时候到了自然有用。”
周大海没再开口。两人将修好的声呐仪重新放入水中，接线测试信号。屏幕上缓缓跳出读数：
深度 18.3 米
水温 24.1c
磁场值恢复正常
“通了。”周大海笑了，“你这手艺可以去厂里上班了。”
“我只想让这片海少点奇怪的事。”
他们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去换衣服。路过村委会时，看见赵有德正站在仓库废墟前，手里拿着本子记录。见他们走近，他抬了抬头，没说话。
陈岸也没有停下。
回到码头，他把工具放进箱子，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防水袋。罗盘还在，指针对着自己。
他取出来看了一眼。
指针微微颤动，随即缓缓转向东南方向。
那边是外海，风平浪静。
但他知道，下面有东西在动。
收好罗盘，他拿起声呐仪的记录本，翻开第一页，在空白处写道：
“七月十九，凌晨三点十七分，磁场异常中断，修复完成。”
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同日，发现陈天豪签字文件一份，来源不明。”
合上本子，他望向海面。
一艘渔船从远处驶来，船头站着个人，远远挥手。
陈岸眯眼看去。
那人举起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急电！冷冻舱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