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上那道血痕还未干透，王沐阳的头颅重重抬起，额角撞在碎石上，皮开肉绽，血流进左眼，视野一片猩红。他没擦，只是死死盯着白璃。
她跪在那里，双手撑地，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焦灰，凝成黑泥。九尾虚影只剩一线微光，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可她还活着，还能动。
这就够了。
他的右手颤着，在地上划出一道短横，再点三下——一横三点。这是南荒时他们定下的暗语，代表“寒火逆阵”的破法。可光这样不够，白璃已经撑不到第二次推演。他咬牙，用指尖蘸着额上的血，在“一横三点”后迅速补上一道螺旋纹。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成功破解寒火逆阵的轨迹图。白璃曾在笔记里亲手画过，用朱砂描了三遍。
她的眼珠动了动。
记忆闪回。那是在蚀骨沼泽底，寒火阵眼即将引爆的前一刻，王沐阳用剑尖在泥墙上划出这道纹路，她才明白——极寒封其流转，阳火破其核心，双力共振，方能崩解。
现在，她懂了。
她缓缓抬头，与他对视。没有说话，只是舌尖一卷，咬破唇瓣，一口幽蓝寒雾喷出，笼罩在残存的狐火之上。火焰瞬间凝滞，外层结出霜晶，内核却隐隐透出炽白。
影劫卫已重新列阵。
九人掌心符文旋转，灰金光柱再度凝聚，比之前更凝实，矛尖直指王沐阳咽喉，距离不足一步。空气被压缩，发出低沉嗡鸣。
王沐阳知道，这是最后一击。
他闭眼，残存灵力灌入眉心，意识沉入鸿蒙神墟系统。
【技能模拟融合启动。目标：天狐劫火（阳）与《寒源录》极寒之力。融合模式：共振型双属性打击。生成模拟体——“寒阳虚影”。】
一道虚影自系统深处浮现，似火非火，似冰非冰，带着撕裂阴阳的暴烈气息。王沐阳将其猛然推出，直贯白璃的狐火。
火焰轰然炸开。
幽蓝外焰骤然分裂，外层寒霜如铠，内核炽白如刃。九道火线再度射出，比上一次更快、更诡，轨迹如蛇游走，直扑九名影劫卫胸甲上的符文节点。
云裳趴在地上，右臂碎裂，手指无法握剑。她用残掌划地，引动最后一丝剑意，试图干扰其中一名影劫卫的符文节奏。剑气微弱，连地面都没划出痕迹，可她没停。
那不是为了伤敌，是为了提醒。
白璃感受到了。
第九道火线在即将命中时，突然偏移，擦过首领肩甲，击中护臂。符文裂开一道细纹，但未崩解。
差一点。
王沐阳瞳孔一缩。
光矛已压至半尺，寒气刺骨，他能感觉到神魂正在冻结。不能再等。
他猛地低头，用尽最后力气，以头槌砸向地面。焦石飞溅，一粒黄豆大小的碎石腾空而起，不偏不倚，撞在白璃颤抖的指尖。
石粒沾血。
刹那间，狐族秘术“血引归心”被激活。那是以精血为引，操控已释放术法的秘技，唯有血脉濒临枯竭时才能触发。
第九道火线在空中骤然调转，如灵蛇回噬，直贯首领胸甲第七枚符文。
寒阳火线入甲。
极寒瞬间封住符文流转，阳火紧随其后，轰击内部能量节点。两种力量在狭小空间内剧烈冲突，符文晶石发出刺耳鸣叫，黑气疯狂外溢。
“轰——！”
首领胸甲炸裂，黑气狂喷，三枚符文晶石接连爆碎。他整个人倒飞出去，面甲碎裂，露出一张灰白扭曲的脸，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嘶吼。
其余八人符文系统失衡，连锁反应爆发。三人战甲炸开，黑气从甲缝中喷涌，符文明灭不定；两人踉跄后退，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剩下三人勉强维持阵型，可光柱已溃散，符文流转紊乱，再无合击之力。
王沐阳嘴角溢血，却缓缓抬头。
他看着那名倒飞的首领，看着他胸口崩裂的符文，看着他手中那枚仍在闪烁的晶石。
“……破了。”
白璃瘫倒在地，手指抽搐，指尖焦黑，最后一丝精血耗尽。她想笑，可嘴唇动了动，只涌出一口血沫。
云裳挣扎着抬头，看到影劫卫阵型瓦解，看到那灰金光柱彻底消散，她松了口气，手指一松，残剑“当啷”落地。
王沐阳想撑起身体，可双臂一软，重重摔回焦土。他喘着粗气，肋骨断裂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可他的手，却一点一点，挪向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青铜小铃。
铃身布满裂纹，是之前战斗中被震碎的传讯器。他记得，这是联盟用来联络各路斥候的信物。现在，它还能用。
他用颤抖的手指抠开铃底暗格，取出一枚绿豆大小的晶石——鸿蒙源晶碎片。这是他早前从一处废墟中所得，一直没舍得用。
现在，它派上用场了。
他将晶石按入铃心，残存灵力缓缓注入。
铃身微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这不是传讯，是定位。
系统提示在意识中浮现：【检测到鸿蒙源晶激活，定位功能开启。目标：影劫卫战甲符文核心。能量不足，仅支持一次标记。】
王沐阳闭眼，将最后一丝感知顺着铃音扩散。
九名影劫卫，八人战甲破损，符文紊乱，唯有那名首领，虽然重伤，胸前晶石仍在闪烁，黑气未散，显然还有再战之力。
他睁开眼，看向白璃。
她正艰难地抬头，嘴角带血，眼神却还清醒。
王沐阳抬起右手，三指并拢，轻轻在自己喉间一划。
那是新的暗号。
不是“杀”，是“标记”。
白璃瞳孔一震。
她明白了。
不是现在杀，是留下痕迹，等后续追击。
她颤抖的手指缓缓抬起，蘸着嘴角的血，在地上画出一道短弧，再点三下——这是狐族秘术“影踪烙”的起手式，能将目标气息刻入灵识，千里不散。
她没力气结印，可血痕一成，指尖微颤，一道极淡的红光没入眉心。
标记完成。
王沐阳松了口气，头一偏，靠在焦石上。他看着天空，灰云翻滚，风沙卷着碎石掠过战场。
九名影劫卫，三人重伤倒地，两人战甲崩解，剩下四人虽站，却已无战意。首领捂着胸口，黑气缠绕手臂，一步步后退，目光阴冷地扫过王沐阳三人。
他没再出手。
他知道，这一战，败了。
王沐阳没追。
他知道，自己也撑不住了。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枚青铜铃。铃身裂纹中，晶石微光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白璃趴在地上，手指动了动，想碰那铃，却够不着。
云裳想爬过去扶她，可刚动一下，右臂剧痛，整个人栽倒。
风沙更大了。
焦土上的血痕开始模糊，那道螺旋纹渐渐被黄沙覆盖。
王沐阳闭上眼。
下一瞬，他猛然睁眼，右手一抖，将青铜铃狠狠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