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粒子对撞机第三次炸火花时,他正蹲在地上研究杜牧那首《过华清宫》的真迹——就是上次从唐朝带回来的那张,墨迹被眼泪晕开了一小块,看着特心酸。突然一阵蓝光裹着风卷过来,等他呛着灰尘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蹲在实验室,旁边却多了个穿灰袍子的老头。
“这……这是哪儿?”老头抓着自己的山羊胡,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酒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不是杜牧是谁?
青林脑子里“嗡”的一声。之前穿越都是单打独斗,这次居然把唐朝人杜牧给薅过来了?
他赶紧扶杜牧起来,指了指墙上的日历:“杜先生,您别怕,这是……是几百年后的地方,公元2015年。”
“2015?”杜牧咂摸着这串数字,突然眼睛一亮,“莫非是仙境?可这房子咋看着这么怪,石头片子糊的墙?”他伸手摸了摸实验室的瓷砖墙,又敲了敲不锈钢操作台,“这铁家伙倒挺亮堂。”
青林正想解释,肚子突然“咕噜”叫了。
早上就啃了半块面包,现在快中午了,饿得眼冒金星。
他看杜牧也蔫头耷脑的,估计也饿了,干脆抓起外套:“杜先生,我带您吃饭去,让您见识见识啥叫好日子。”
杜牧一听有吃的,精神头立马来了,跟在青林身后亦步亦趋。
出了实验室大楼,他盯着来往的汽车直咂舌:“这铁盒子跑得比马快多了!还不用喂草?”看到红绿灯,又指着红灯问,“那红球亮了,咋都停下了?是有规矩?”
青林笑得直不起腰:“这叫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不然乱撞就麻烦了。”他拦了辆出租车,拉杜牧坐进去。
司机师傅看杜牧穿得跟拍戏似的,直往后视镜瞟,青林赶紧打圆场:“我爷爷,刚从乡下过来,穿的戏服还没换呢。”
杜牧可不管这些,扒着车窗看外头的高楼大厦,嘴就没合上:“乖乖,这楼咋盖得跟山似的?比长安的城楼还高!窗户跟镜子似的,能照见人影!”看到路边的超市,又指着玻璃柜里的水果喊,“那不是荔枝吗?这时候咋还有?”
青林说:“这是胖东来超市,里头啥都有,别说荔枝了,南边的芒果,北边的葡萄,外国的樱桃,随时都能买到,而且服务不错,员工待遇也挺好的。”
杜牧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用快马跑死?不用驿站接力?”
“不用不用,”青林摆手,“有冰箱冻着,火车飞机运着,几天就到,新鲜着呢。”
到了菜市场,杜牧彻底看傻了。绿油油的青菜摆得跟小山坡似的,红的番茄紫的茄子堆成小山,水产区的鱼虾在水里蹦跶,肉摊上的排骨还冒着热气。
卖菜的阿姨挥着计算器算账,买东西的大爷拎着塑料袋讨价还价,嗡嗡的人声里混着电动车的铃铛响。
“这……这是啥地方?比长安的西市还热闹!”杜牧蹲在卖荔枝的摊子前,拿起一颗红通通的果子,翻来覆去地看,“真的是荔枝!皮还这么新鲜,像刚摘的!”
摊主大妈乐了:“老爷子,这是海南来的荔枝,空运过来的,十五块钱一斤,甜着呢。”
杜牧没听懂“空运”,但听懂了“甜着呢”,咽了口唾沫看向青林。
青林赶紧掏钱买了两斤,又买了葡萄、樱桃、芒果,装了满满一袋子。杜牧捧着个芒果,摸着光滑的皮直嘀咕:“这玩意儿长得怪,能吃吗?”
路过熟食摊,酱肘子的香味勾得杜牧挪不动腿。他指着油光锃亮的肘子问:“这肉……不用自己杀猪?”
“不用不用,”青林买了块肘子,又要了几个包子,“您就吃现成的,想吃多少有多少。”
找了个路边的小饭馆坐下,青林把荔枝剥给杜牧吃。杜牧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也顾不上擦:“甜!真甜!跟当年贵妃吃的一个味儿!还不用……”他突然住了嘴,眼圈有点红。
青林知道他想起啥了,赶紧把包子递过去:“尝尝这个,猪肉大葱馅的,管饱。”
杜牧咬了一大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当年在长安,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就不错了。有年冬天过黄河,看见路边冻死的人,怀里还揣着半块发霉的饼子……”他叹了口气,又咬了口肘子,“现在真好啊,想吃肉有肉,想吃水果有水果,不用饿肚子,不用怕打仗。”
正吃着,饭馆的电视里在放新闻,画面里是高铁飞驰而过的镜头。杜牧指着屏幕喊:“这铁家伙跑得比刚才那盒子还快!里头能坐人?”
“能坐,”青林说,“这叫高铁,从南边到北边,几千公里,几个小时就到了,比您那会儿骑马快几十倍。”
杜牧直咂舌:“乖乖,那要是送荔枝,岂不是刚摘下来,当天就能到长安?”
“不光荔枝,”青林给他夹了块肉,“人也能坐,想回老家了,买张票就走,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怕强盗。”
杜牧没说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碗里。青林吓了一跳:“杜先生,您咋了?”
“高兴的,”杜牧抹了把脸,笑了,“真高兴。当年写‘一骑红尘妃子笑’,心里头堵得慌,觉得那荔枝吃得太亏,多少人遭罪。现在看这光景,觉得……觉得值了。”他顿了顿,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写首诗,写这好日子。”
青林赶紧从包里翻出个笔记本和笔——他习惯随身带本子记东西。杜牧抓过笔,手有点抖,在本子上写起来。他写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想想,又抬头看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嘴角带着笑。
写完了,他把本子递给青林。青林凑过去看,字还是那么有劲儿,带着点酒气的洒脱:
超市琳琅果菜鲜,
铁车飞驰不用鞭。
三餐饱暖无冻饿,
笑看人间又一天。
青林看着这几句诗,鼻子有点酸。这哪是诗啊,这是一个经历过乱世的人,对太平日子最朴素的赞美。
吃完午饭,青林带杜牧去了公园。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音乐震天响;孩子们在草坪上跑,追着泡泡笑;有个大爷在拉二胡,拉的是《步步高》,调子欢快得很。
杜牧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切,眼睛里闪着光。有个小姑娘举着跑过,杜牧伸手摸了摸,软乎乎的,吓了一跳,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真好啊,”杜牧感慨,“不用请安,不用避讳,老百姓能随便笑,随便唱,这才是正经日子。”他突然想起啥,拉着青林的手,“我那首《过华清宫》,你们这儿的孩子还背吗?”
“背,”青林点头,“不光背,老师还讲这里头的故事,告诉大家别忘本。”
杜牧笑了,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那就好,那就好。知道过去苦,才知道现在甜。”
夕阳西下的时候,杜牧突然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这儿虽好,不是我的地方。”
青林心里有点舍不得,但也知道留不住他。他从包里掏出个保鲜盒,装了些荔枝、葡萄,又塞了两个肉包子:“带回去尝尝,路上吃。”
杜牧接过来,揣在怀里,像揣着宝贝。他拍了拍青林的肩膀:“小伙子,替我好好看着这好日子,别弄丢了。”
一阵蓝光闪过,杜牧的身影消失了。青林手里还攥着那个笔记本,上面的字迹还带着点温度。
他回到实验室,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粒子对撞机安安静静的,好像啥也没发生过。但青林知道,有个唐朝的诗人,来过2015年,看到了他当年渴望的太平盛世,还笑着写了首诗。
晚上,青林去超市买了荔枝,坐在阳台上吃。月光洒在桌子上,荔枝的甜汁沾在手上,黏糊糊的。他想起杜牧吃荔枝时的样子,想起他写的那几句诗,突然觉得这太平日子,真该好好咂摸咂摸滋味。
他拿出手机,搜了杜牧的诗。屏幕上跳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又跳出“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青林笑了笑,在心里说:杜先生,您看,现在的商女唱的是《好日子》,扬州路的珠帘卷起来,里头都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这盛世,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