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顶，死寂被一声凄厉的骨裂声打破。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朕的！”
太一神皇瘫软在龙椅之上，原本那种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颤抖，此刻竟诡异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五官挪位般的狰狞。
他猛地抬起右手，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之上。
“噗！”
一大口蕴含着金仙本源的紫金帝血，并没有喷向敌人，而是被他反手拍在了身下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扶手上。
那里，有一道平时隐匿不见，连历代神皇都未曾动用过的暗红符文。
那是太一神朝立国的根本，也是最后一道同归于尽的诅咒。
“滋滋滋——”
帝血接触符文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张由万年神金打造的龙椅，像是活了过来，贪婪地吮吸着这滚烫的血液，原本金碧辉煌的椅身，瞬间爬满了一道道如血管般搏动的黑红纹路。
太一神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仿佛这一瞬间被抽干了半数寿元。
但他眼中的疯狂，却燃烧到了极致。
他双手死死扣住扶手，指甲崩断，鲜血淋漓，仰起头，对着那虚无的穹顶，发出了泣血般的嘶吼：
“不肖子孙赵无极，恭请太上皇祖！”
“降临法身！斩杀此獠！护我神朝！！！”
声音凄厉，穿透了摘星楼的瓦砾，穿透了皇宫的重重禁制，直直地钻入了神都地底最深处的那片禁区。
轰隆隆——！
回应他的，是一阵来自地壳深处的闷响。
整座皇宫，连同那占地万里的神都，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摘星楼内的桌案翻倒，酒液泼洒。那些刚刚还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此刻更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震荡之力掀翻在地，一个个面色惨白，惊恐地望向脚下的地面。
那里，有一股气息正在苏醒。
那不是属于生者的气息。
那是一股腐朽、古老，却又强大到让人连灵魂都在颤栗的意志。它超越了金仙的极限，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那传说中“混元”的门槛。
就像是一头沉睡了百万年的太古凶兽，被人强行揭开了封印的棺椁。
“咔嚓——”
皇宫深处，那座尘封已久的太庙禁地，地面轰然炸裂。
一道灰蒙蒙的光柱，并未冲天而起，而是像墨汁滴入清水一般，迅速染黑了半边苍穹。
原本星月交辉的夜空，瞬间被撕裂。
大殿上空的空间，像是一块脆弱的破布，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扯开了一道长达千丈的漆黑裂缝。
呼——
一股夹杂着岁月尘埃与死亡气息的阴风，从裂缝中吹出。
摘星楼顶的温度骤降，就连那些修为高深的王侯，眉毛上也瞬间结出了一层灰白色的冰霜。
在那裂缝的最深处，一道由纯粹的神念与法则交织而成的伟岸身影，缓缓凝聚。
他身穿古老的玄色帝袍，头戴平天冠，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那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灰色火焰，透着一股视苍生如草芥的漠然。
太一神朝开国之君。
那位早已陨落百万年，只留下一缕残魂意志沉睡在龙脉之中的——太上皇祖！
“何人……”
那道身影并未开口，但宏大的声音却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炸响，如同黄钟大吕，震得人神魂欲裂。
“敢犯我太一疆土？”
轰！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股实质般的威压，如天河倒灌，轰然砸下。
“噗通！噗通！”
大殿之内，原本还能勉强支撑身体的几位亲王，此刻膝盖骨直接粉碎，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在这股意志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强者，渺小得如同蝼蚁。
太上皇祖那双燃烧着灰火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
目光所及之处，空间凝固，万物静止。
最终，他的视线停了下来。
停在了大殿中央，那个依旧负手而立，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半分的黑衣青年身上。
“嗯？”
太上皇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那双能洞察虚妄的法眼，死死地盯着李承玄。他看到了李承玄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混沌气流，看到了那具肉身之中蕴含的、足以让星辰崩灭的恐怖气血。
“好一个后辈。”
“竟有如此气运，如此体质。”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贪婪的欣赏。
若是生在太一皇室，此子必能带领神朝晋升仙庭。
但下一秒。
太上皇祖看到了瘫在龙椅上、气息奄奄的当代神皇，看到了那满殿狼藉，以及那已经彻底消散的神朝国运。
欣赏，瞬间化作了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
“可惜。”
太上皇祖的声音冷了下去，高高在上，如同宣判神谕。
“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毁我神朝根基，断我太一传承。今日，便拿你的肉身，来填补这国运的亏空吧。”
话音未落。
那道伟岸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繁复的印诀，没有惊天的异象。
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由无数灰色法则符文构筑而成，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的擎天巨指。
对着下方的李承玄，轻轻一点。
“嗡——”
这一指点出的瞬间，摘星楼内的光线消失了。
声音消失了。
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所有人的感知中，世界只剩下了那一根手指。它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带着一种“毁灭”的必然。
指尖之下，空间寸寸崩塌，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流。
这是超越了此界极限的一击。
是触碰到了“混元”门槛，蕴含了一丝“道”之韵味的绝杀。
柳青瑶站在李承玄身后，哪怕那一指并非针对她，她也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连拔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那是绝望。
是凡人面对天塌时的无力。
然而。
就在这足以让万物寂灭的指风之中。
处于风暴中心的李承玄，却忽然动了。
他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祭出法宝，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闪避。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那根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法则巨指，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亮起了一抹光。
那是猎人看到了心仪猎物的光。
是站在巅峰太久，终于遇到了一个能让他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的对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玩味。
“残魂意志么？”
李承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而又期待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座沉寂已久的【法则熔炉】，在感应到那股灰色法则的瞬间，发出了一阵饥渴难耐的轰鸣。
“正好。”
他轻声低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漫天的毁灭风暴。
“让朕看看，你这所谓的混元门槛……”
“究竟有几分成色。”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握拳。
没有花哨的动作。
对着那根从天而降的灭世巨指，一拳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