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已经过去了。先生，你不应该再做这样的事。”
谢列夫嘴角露出不屑的轻蔑。
“你们送上门来的。”
乌鸦压抑着愤怒，冷静地道，“你们俄国有伟大的作家，就是他写了那本《战争与和平》。他说，战争，本就是丧失人性、最野蛮的行为。而在战争之后依然施暴，就是犯罪。”
等你半天，跟我就说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谢列夫，看看一旁的小杏。他没那么多耐心了。不管乌鸦今天说什么，他最多再听两句。
再听两句，他就下手撕了她。
乌鸦接下来说了《圣经》，她努力让自己的嘴唇不再颤抖，吐字清晰。
“我也是主的子民。\"祂使我们和睦，将我们合而为一，拆除了隔断的墙。祂以自己的身体废除了冤仇，通过十字架，祂不仅消除了冤仇，更使彼此合一，与神和好。\"”
听到这段，洛克有些震惊。俄国人也读圣经，这么一大段从庆国女孩嘴里说出来，可太少见了。谢列夫听他翻译完，神情里露出了不可思议。
信天主教的庆国女孩……这……
乌鸦观察着谢列夫的表情，那秋毫般的变化，都像绣布上的针脚一般，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教堂里有各国的教士，也有俄国的吧？教士里有像古斯力那样的好人，不会允许这样的作恶吧？
她又说道，让自己的语气继续平静，平静。她和小杏不能死，不能这样屈辱地死在这里！
“我是教民，我认识西什库教堂的樊国梁主教，还认识很多教士。我的朋友，那个德国人，他一定还在找我。”
第一句话，谢列夫有些凝神。第二句话，又让谢列夫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的手指头就是被那人伤的。
那德国佬现在还找了一堆兵，大军压境般地，在外面围着呢。
他越想越气。心想我管你是谁，不想听了。
今天这邪火必须泄了。费这么大劲抓来的，都这时候了，还没碰过……
他烦躁得正要下手，听见洛克又翻译说，“我可以给你财宝，换你放了我们 ! ”
乌鸦一直观察谢列夫的表情，眼看着连背圣经都没有用了。她突然想起来，那日他那么垂涎自己的首饰。那就许他财宝 ! 她大声地说出这句。谢列夫这下便顿住了。
“什么财宝？”
“我有的。你见过的。”
乌鸦没有明说，只是提醒他。上次在宫中，她身上的三件，全是极少见的珍品。谢列夫愈发想起来了。那时，他既想要她，也想要那些首饰。
她指着小杏那边，“你让他们住手。我们可以商量。”
这事不方便其他士兵在场。要拿也得独吞。谢列夫看着那第三个兵还围着小杏，吼了一句。
士兵起来，提起裤子。跟另外两个都跑出去了。
乌鸦跑过去，看着小杏已经昏死过去的样子，心如刀割，急忙帮她穿好衣服。搂着她在怀里，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是她多好的妹妹啊，多贴心的妹妹啊！
啊！! 你们这帮畜牲！
谢列夫没让她有时间悲痛和哭泣，洛克又问了。
“财宝在哪里？”
乌鸦死死咬着嘴唇，止住了奔涌而出的眼泪。
“我家。”
“你家在哪里？”
“皇城老城根街李府。”
谢列夫转着狡猾的眼珠子。
首先，这姑娘是教民，受教会保护。若是玩了她们，又不在此地立即杀掉。被教会知道了，那些爱找麻烦的教士，非要保护什么教民，会跑到军队理论。
其次。还真不能杀她。她的确是有贵重首饰的。看她们两个人今天穿得鲜亮的样子，也定是京城中的富户。
谢列夫想过后便问，“你怎么给我？”
“你放了我们，送我们回家。我进府里，把那三件给你。还可以再给三件。”
谢列夫站了起来，一时没有说话。色字当头，但求财之心更切。
过一会儿，甩下一句话，“我要想想。”
他转身就往外走。相比较之下，女人才值几个钱，财宝更有吸引力。
不过他要想想，怎么才能拿到。想拿的，肯定也不会是六件。……至于拿到了，这个女人，他还得……要。
还有，那外面围着的德国佬，也很难缠，怎么才能轰走他。
见他要走，乌鸦叫道。
“给我们水和吃的 !不然死了，你什么都拿不到！”
谢列夫扭头看她一眼，走了。
乌鸦看一眼窗外，已经是晚上了。屋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这处木屋很是隐蔽，窗外还是别的木屋的外墙，看不到一个人。也只这一扇小窗。
她抱着小杏，想起这丫头刚才受的罪，就感同身受。这会儿才哭起来，“小杏……小杏……妹妹啊……”
小杏慢慢醒过来。看见了她，声音低哑，刚才都喊哑了，她的脸也肿了起来。
“姑娘……”
乌鸦心里难受，咬着嘴唇想不哭，又忍不住，听见小杏嗫嚅着道，“我被……他们……”
“没有 !”乌鸦喝止她。
“什么都没有发生 ! 我们就是被抓来，关在这里了。你记住了吗？什么都没有发生 !”
女子的清白、名节，她自己都没有了。小杏有的。小杏还要有的。她是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姑娘。
她听闻过那么多贵族女子，因为受了洋人的凌辱愤而自戕。小杏是这么好的妹妹，她不可以像那些被禽兽凌辱过的姑娘一样，也去愤而寻死。
“小杏，你听我说。”乌鸦搂着她，梳理她的乱发。
“我们没死。没死，就要想办法逃出去。园子很大，只要能离开这里，我们就要使劲跑。”
“你听到了吗？使劲跑！你现在不是小脚了，你能跑起来了。你就要用尽你的力气，使劲跑。”
“只要我们一直跑，在园子里躲起来，他们就很难找到。这园子里，到处都可以藏人。”
小杏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我……不想跑了。……”
这场飞来的横祸和凌辱，让小杏丧失了信心。
之前跟着姑娘，她意气风发，她有奔头，她学了德语，想尽心服侍好姑娘和长官。她那般被人尊重，想努力活得有尊严，要做艾府最体面的大丫鬟，她尽心尽力地做事、学东西，她可以把姑娘一直伺候到长命百岁的。
可是，现在自己身子脏了，还是那么地脏……被几个人这样糟蹋，……她洗不干净了。
那几个俄兵淫笑着恶心的脸，还在她的脑海里。
老天爷啊，我做错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我不要跑了……我……不想活了……，我也……没法活了……
她暗哑着道，“姑娘，我……跑不了了。你跑……你跑……，你一定要跑……”
小杏想到自己脚那么小，她跑不了。她是姑娘的负担和累赘了。她跑不了，还让姑娘也跑不了。不行！
乌鸦看着眼神绝望，还沉浸在痛苦里的小杏，她要让小杏振作起来，决不能有想死的念头。
“小杏，你跑得动的！只要能跑起来，就能活下去！你听到了没有?!”
她看着小杏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
“那间衣裳铺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二掌柜，你听见没有?! ”
“你还要帮我接订单，还要帮我做衣裳，以后还要帮我做出新的样子来！”
“那画册里那么多样式，我一个人怎么能学得过来，你得学会，你得帮我！”
“每件衣裳我都给你一两银子，你都要把银子存好，听见了没有?”
“姑娘……”小杏无声地哭了起来。她所有的绝望和委屈，刚才压塌了她，她是想要去寻死的。
可是姑娘说，……二掌柜、做衣裳、订单、银子，……对那些事情和东西的想往，把她从那念头里拉了回来。
她哑着嗓子 ，嚎啕着哭了出来，却是没发出什么声音。
“姑娘……我……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