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缘木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强迫自己重新聚焦。
聪明,都在订金区……还有呢?
他们眼底的纹路是那样相似……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
对了,还有那只黑猫在看到另一具猫尸时的愤怒。
那种愤怒,不像是单纯的同族之死,更像是一种……私有物被侵犯的暴怒。
可是,作为一只猫,看到同类被虐杀,会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也算不上铁证。
没了……
傅缘木痛苦地发现,他能找到的联系,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
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根本无法说服任何人,甚至连说服他自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这颗被父亲和战友们评价为“榆木疙瘩”的脑袋,实在是想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小鱼……
傅缘木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两年,所有人都说他成长了,变得冷静而强大。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块所谓的“烂木头”,早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只是在用一层厚厚的、冷漠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太想念邱鱼了。
想念那个总能在他迷茫时,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的少年。
就在傅缘木的情绪即将失控时,训练室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醒了?”
是凌七那带着几分戏谑,又充满了无穷战意的声音。
“醒了就继续。你的朋友,可还在等你。”
傅缘木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抬起头,从蜷缩的状态站了起来。
他眼中的悲伤和脆弱,在瞬间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决所取代。
对,他还不能倒下。
他还不能干枯。
母亲和小鱼,还在等他。
“来了。”
他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走向训练场的中央,去迎接那新一轮地狱般的折磨。
第七公寓的夜市,依旧热闹非凡。
柔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考生们心中大部分的恐惧。
鹰之国的代表团在夜市的一角找了个热闹的地方休息。
妮雅安排了队员们轮流守夜,剩下的人则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和精神。
经历了开局的惊魂一刻,此刻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
“顾问,你说……我们真的能撑到考场结束吗?”一个年轻的队员,麦克,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一边轻声问道。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
今天下午,当“铭文师”那恐怖的压力降临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当然。”妮雅的声音很平静,她靠在一根灯柱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只要我们不犯错,就能活下去。”
“可是……其他公寓的人,他们都签了租约。”麦克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这样当‘流浪者’,真的没问题吗?”
妮雅睁开眼,绿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签了租约,就等于把脖子伸进了绞索里,只是那根绳子什么时候收紧,由不得你。而不签,我们至少还握着自己的命运。”她顿了顿,补充道,“比起不受控,这条路还是会好走不少。”
队员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不完全明白妮雅话里的深意,但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人,用她的镇定和自信,给了他们坚持下去的勇气。
相比于这边的平静,其他公寓的夜晚,则充满了煎熬。
第三公寓,“时漏墓园”。
双洋联邦和山姆代表团的成员们,在付出了“一半的剩余寿命”作为租金后,被允许进入了一间间如同墓穴般的石室里休息。
石室很安全,没有任何怪物打扰。
但所有人都无法入睡。
一个金发碧眼的精英特工,正对着一面光滑的石壁,看着自己倒映在上面的、略显苍老的脸庞,眼神空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流走了一半。心脏的跳动变得迟缓,呼吸也带着一丝力不从心。
他明明才三十岁,但身体的感觉,却像一个五十岁的老人。
“上帝啊……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他痛苦地用头撞着墙壁。
隔壁的石室里,一个女队员正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才五岁。原本,她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陪伴他长大,但现在……她的一半时间,被那个该死的“房东”拿走了。
她还能看到孩子大学毕业吗?
能看到他结婚生子吗?
未知的恐惧和巨大的懊悔,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第五公寓,“感官赌场”。
瀛洲和泡菜国的代表们,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付出的租金分别是“最高的刺激感”和“你与挚爱之人相伴一生的幸福感”。
签下租约后,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
但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恐慌,却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那个带领瀛洲人签下租约的矮小男人,正盘腿坐在一张榻榻米上,擦拭着自己的武士刀。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妻子的脸。那是他青梅竹马的爱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
可不知为何,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变得有些模糊。他越是努力去想,就越是想不起来她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想不起来她生气时皱眉的样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发现,自己与妻子之间那条无形的、名为“爱”的纽带,似乎正在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一寸寸地磨断。
第六公寓,“命运纺车”。
这里的气氛最为诡异。
这边原有的租户,他们一个个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呆滞,行动僵硬。
所谓的“半生命运”,并不是一个空泛的概念。
他们发现,自己的未来,似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们想不起自己曾经的梦想,忘记了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甚至连明天早上想吃什么,都无法决定。
他们的命运,从签下租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那个纺车的“房东”,编织进了另一条他们完全未知的轨迹里。
有人在房间里茫然地来回踱步,有人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活死人。
悬在他们头上的闸刀和钩锁,虽然暂时没有落下,但那冰冷的寒意,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灵魂的每一处。
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在第七公寓副本的各个角落,以不同的方式,煎熬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