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父亲的关心,李鸿彬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指腹压在冰凉的手机边缘,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有些发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惯常的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知道了爸,你们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像一声微弱的叹息。
他将手机轻轻放在桌边,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吃饭。”
两个字,平静无波,却像一道无形的命令落在席间。
水晶灯璀璨的光芒流泻在丰盛的菜肴上,刚才还氤氲着美食香气的空间,此刻只剩下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空气凝滞得如同窗外沉沉的暮色。
饭后,李鸿彬几人在酒店房中休息。
奢华的套房里灯光调得昏黄柔和,李鸿彬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茶潭县城灯火阑珊,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在夜色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
他上身赤裸,宽肩窄腰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如同雕刻,肌肉的起伏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微微侧身,巨大的落地窗清晰地映出他的胸前炎霜石灼烧留下的印记。
印记周围,赤红与冰蓝的能量纹路如同活物,在皮肤下隐隐流转,时明时暗。
每一次光芒的涨缩,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刺痛与奇寒交织的撕裂感。
那是炎霜之力失控暴走时留下的烙印,是潜藏在强大力量之下、随时可能反噬自身的隐患。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冰蓝色的光芒在指间吞吐,房间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
指尖轻轻触碰肩胛骨上那片异常灼痛的皮肤,刚一接触,指上的冰霜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股白气消散,而掌中却又瞬间腾起一簇赤红火苗,灼热逼人。
冰与火的冲突在他指尖激烈交锋,皮肤下的红蓝光芒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内部透出的异光,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攥紧拳头,强行掐灭了指尖的炎霜之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瓶颈...”
李鸿彬凝视着玻璃中自己模糊的脸,那双深邃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和更深的焦灼,“我该怎么才能再次突破?”
时间随着夜色缓缓流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谢翊龙脸上之时,卧室门外已经传来了李鸿彬的声音。
“起床,跑步。”
李鸿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石质地,穿透晨曦的冷冽,“五分钟,楼下。”
“啊...?又来?”
谢翊龙的哀嚎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绝望,尾音拖得老长......
五分钟后,带着一身被强行从温暖被窝拖拽出来的浓重怨气,谢翊龙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地出现在酒店大堂门口。
清晨凛冽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瞬间缩了缩脖子,残留的睡意被刮跑了大半。
“出发。”
李鸿彬言简意赅,率先迈开步子。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细小的冰针。
跑出城区主干道,地势开始微微抬升。
道路两旁不再是密集的楼宇,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起伏如绿色波浪的茶园。
薄薄的晨雾如同柔曼的轻纱,低低地缠绕在青翠的茶垄之间,露珠在墨绿的茶叶尖上凝结,反射着熹微的晨光,晶莹剔透。
空气清冽得如同刚刚滤过,深深吸入一口,肺腑间都充满了草木的清香和湿润泥土的芬芳。
“呼...呼...”
谢翊龙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像破旧的风箱。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路面上。
“不行了...彬哥...二哥...老六...等等我,腿......腿都跑不动了。”
他感觉双腿肌肉酸胀沉重得如同有千斤巨石坠着。
季平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跑步呼吸节奏控制得极好,抬手指了指前方云雾缭绕的山顶,“坚持住,四哥,晨跑可以提升心肺能力。”
安子轩虽面色沉稳,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调整位置,跑到谢翊龙斜后方一步距离,像一堵无形的墙,带着一种沉默的力量感,稳稳地推着谢翊龙向前。
“调整呼吸,三步一吸,两步一呼。”
李鸿彬跑在最前方,微微抬头,目光穿透前方渐浓的山雾,锁定着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庄轮廓。
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胸前那道烙印般的旧伤,在持续的运动牵引下,传来一阵阵绵密的、针扎似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力量的代价与身体的桎梏。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痛楚,将全部的感知力凝聚在前方的山路与山顶。
当四人终于踏上谷仙山度假山庄平坦开阔的山顶平台时,太阳已经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将万道金光慷慨地泼洒下来。
薄雾在阳光的威力下迅速消散退却,视野陡然变得无比辽阔。
他们如同站在整个世界的屋脊。
俯瞰下去,整个茶潭县城尽收眼底,那些晨跑时经过的街道、广场、密集的屋顶......
此刻都变成了微缩的模型,镶嵌在无垠的、由深浅不一绿色拼缀而成的巨大画布上。
远处,连绵的山峦如同凝固的黛色波涛,一直翻滚到天地交接的朦胧处。
天空是洗净般的湛蓝,几缕丝绸般的白云被高空的风扯得极薄,悠然飘过。
空气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巅特有的清冽甘甜,仿佛能涤净肺腑尘埃。
“我的天......值了!”
谢翊龙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运动服紧贴着后背,但眼中却爆发出闪亮的光彩,贪婪地扫视着眼前壮阔的景色。
“彬哥!这趟没白跑!值回‘票’价!”
安子轩站在平台边缘,双手撑着栏杆,胸膛微微起伏,目光沉静地扫过山下蜿蜒的河流与棋盘般的田野。
季平安则走到另一侧,迎着山风张开双臂,深深吸气,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这天地间纯粹的能量流动,脸上浮现出享受和研究的专注神情。
反观李鸿彬,他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平台中央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牢牢吸引,“安静,快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