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房准备就绪,一切仿佛都进入了倒计时。小傅曦已经习惯了妈妈像揣着一个“大西瓜”一样走路,习惯了爸爸更加细心地呵护着妈妈,也习惯了每天晚上对着妈妈的肚子讲更复杂的故事,比如他今天在幼儿园如何用积木搭了一座“能防大灰狼”的城堡。
然而,生命的降临总是不期而至。
那是一个看似寻常的深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小傅曦早已在自己的小床上沉入梦乡,怀里抱着那件“我要当哥哥啦”的t恤当安抚物。突然,主卧里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和低声交谈,紧接着,客厅的灯亮了。
小傅曦被隐约的光线和声音扰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t恤爬下床,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他看到爸爸傅景渊正快速地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里塞入最后几样东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激动。妈妈林晓悠则穿着外套,靠在玄关的墙上,眉头微蹙,手扶着巨大的肚子,呼吸有些沉重。
“爸爸……妈妈?”小傅曦带着浓重的睡意,困惑地叫了一声。
傅景渊看到儿子,立刻走过来蹲下身,大手按住他小小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曦曦,你醒得正好。听着,宝宝等不及要出来见我们了!爸爸现在要马上送妈妈去医院。”
医院?宝宝要出来?小傅曦的睡意瞬间被这几个关键词驱散,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着妈妈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心里涌上一阵慌乱,小手紧紧抓住爸爸的胳膊:“妈妈痛痛?”
“妈妈不痛,妈妈只是要去把宝宝接出来。”林晓悠勉强对儿子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额角渗出的细汗暴露了她的状况。
“听着,曦曦,”傅景渊语速加快,但尽量保持镇定,“爷爷奶奶马上就来家里陪你。爸爸要陪着妈妈去医院。你是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在家乖乖等我们好消息,好不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爷爷奶奶带着一身夜半的凉气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奶奶立刻接过傅景渊的话头,抱起了小傅曦:“乖孙,不怕,奶奶陪着你。爸爸妈妈去接小妹妹回家。”
情况容不得再多做解释。傅景渊搀扶着林晓悠,最后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嘱托和不舍,然后便果断地转身,消失在电梯门后。
小傅曦被奶奶抱在怀里,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听着窗外汽车引擎发动并远去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他第一次在深夜和爸爸妈妈分开,而且是为了这样一件重大又充满未知的事情。他紧紧抱着那件t恤,把小脸埋在奶奶的肩膀上,没有哭,但身体微微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困惑。
这一夜,对留在家中的小傅曦来说,格外漫长。他不肯再回床上睡觉,坚持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爷爷陪在他身边,给他倒了温水,试图用玩具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他只是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墙上挂钟的指针,仿佛走得特别慢。
“奶奶,妈妈……痛吗?”他小声地问,脑海里回放着妈妈蹙眉的样子。
“生孩子是会有一点辛苦,但妈妈很勇敢,而且有医生叔叔阿姨帮忙,还有爸爸陪着,没事的。”奶奶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妹妹……什么时候来?”他又问。
“快了,快了,天亮了也许就来了。”爷爷看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色,安慰道。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外的走廊里,傅景渊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焦灼、最漫长的等待。他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身体紧绷,耳朵捕捉着产房内传出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却又什么也听不真切。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来回踱步,又强迫自己坐下,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上面是林晓悠进产房前他抓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妻子对他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充满信心的微笑。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这个走廊等待,那时是迎接曦曦的到来,紧张中更多的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懵懂。而这一次,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妻子正在经历的艰辛,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作为一个丈夫和两个孩子的父亲所肩负的责任。担忧、期待、心疼、祈祷……各种情绪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产房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位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傅景渊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护士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恭喜,母女平安!是个很漂亮的千金,六斤八两。”
刹那间,悬在心头那块巨大的石头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让傅景渊眼眶一热,他几乎是哽咽着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医生!我太太怎么样?”
“妈妈状态很好,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稍后会和宝宝一起出来。”
傅景渊靠在墙上,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首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起了,传来奶奶的声音:“景渊,怎么样?”
“妈,生了!晓悠生了!是个女儿,母女平安!”傅景渊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爷爷奶奶欣喜的回应,以及一个急切凑过来的、带着睡意却无比清晰的小奶音:
“爸爸!妹妹来了吗?!”
听到儿子声音的这一刻,傅景渊的心彻底被填满了。他对着话筒,用最温柔、最肯定的语气说:
“嗯,妹妹来了。曦曦,你当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