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走后，郑国涛并未感觉到轻松。这天，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吩咐秘书谁也不见。其实也没什么人来见他。数据核查给郑国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利剑已经悬在头顶，省纪委那边恐怕也已经收到了关于明盛实业的“黑材料”。坐以待毙？他郑国涛在西明经营十几年，树大根深，岂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外来户扳倒？
办公室里，郑国涛来回踱步，烦燥不安，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绝不坐以待毙！困兽犹斗！就算是死，他也要崩掉林万骁几颗门牙！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郑国涛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出另一部极少使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谨慎而低沉的声音：“市长？”
“是我。”郑国涛的声音因为抽烟和压抑而异常沙哑，“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在斟酌措辞：“风声很紧，林……那边势头很盛。几个局办的负责人，今天下午都以各种理由去市委那边汇报工作了。”
郑国涛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果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郑国涛打断对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万骁搞数据核查，重启项目，看似冠冕堂皇，实则独断专行，排除异己！西明不能再让他这么搞下去了！”
“市长的意思是……？”
“找几个信得过的，嘴巴严的，”郑国涛压低了声音，语气阴狠，“在网上，把风声放出去。就说林万骁在西明大搞‘一言堂’，容不得不同意见，打压本土干部，为了个人政绩不顾实际情况，蛮干硬上，搞得下面干部人心惶惶，企业家怨声载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措辞要‘客观’，要以‘忧心西明发展的老干部’、‘有良知的企业主’口吻来说。重点突出他‘独断’，‘霸道’，‘不尊重实际情况’！明白吗？”
“明白！我马上去安排，找几个外地Ip，用新注册的账号发，保证查不到源头。”
“还有，”郑国涛眼中寒光一闪，“联系一下‘那些人’，就是以前拿项目、靠我们吃饭的几个老板。让他们串联一下，搞个联名信，就反映现在营商环境不稳定，政策朝令夕改，政府不守承诺，让他们企业很难生存，准备撤资！把声势造起来！”
“这……市长，现在这个当口，他们恐怕……”电话那头有些犹豫。
“怕什么！”郑国涛低吼道，“告诉他们，我郑国涛还没倒！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能保他们一天！让他们想想以前的好处！要是这次不帮我，等我真倒了，他们以前那些烂账，谁也别想跑！”
“……是，市长，我去办。”
挂了电话，郑国涛瘫坐在老板椅上，胸口剧烈起伏。黑暗中，只有烟头的红光一明一灭，映照着他扭曲而狰狞的面孔。他知道这是在冒险，是在玩火，一旦事情败露，就是罪加一等。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要用舆论的压力，用所谓的“民意”，来对抗林万骁手中的纪律利剑，做最后的挣扎。
接下来的两天，西明的舆论场暗流涌动。
首先是在一些本地的网络论坛、贴吧，以及某些受众较广的自媒体平台上，开始零星出现一些“爆料帖”和“忧思帖”。帖子通常以“一个关心西明发展的老同志”、“见证西明变迁的企业人”等模糊身份发声，内容直指市委书记林万骁。
“新书记能力是强，但也太霸道了！常委会上根本不容别人说话，完全是一言堂！”
“数据核查搞得鸡飞狗跳，否定过去一切成绩，让基层干部怎么想？寒心啊！”
“听说为了他的新规划，要强行调整好几个工业园区的定位，我们这些前期投入巨大的企业怎么办？政策能不能有点连续性？”
“感觉西明现在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这样搞下去，迟早要出大问题！”
这些帖子用词看似克制，却极具煽动性，将林万骁描绘成一个刚愎自用、不切实际、肆意妄为的“霸道书记”。虽然很快被网信部门监测到并大部分删除，但相关的议论和截图，已经开始在部分干部和市民的私下小圈子里流传，引发了一些猜测和疑虑。
紧接着，一份据说是由“西明市部分企业主”联名撰写的《关于西明市当前营商环境若干问题的反映》的信件复印件，开始悄然在少数政府部门和商界人士中流传。信件中罗列了“政策不稳定”、“政府承诺不兑现”、“新官不理旧账”等几大“罪状”，言辞激烈，声称林万骁的改革举措严重影响了企业正常经营，导致“投资信心受挫”，“部分企业准备撤离西明”。信件末尾，附着七八个企业主的签名和公司印章。
这两波攻势，一明一暗，配合默契，直指林万骁的领导风格和执政根基，试图在舆论上将其塑造成一个“独断专行、破坏发展”的负面形象。
市委大楼，林万骁办公室。
秦致远将收集到的网络帖子截图和那份联名信的复印件轻轻放在林万骁的办公桌上，脸色凝重：“书记，这是这两天出现的情况。网上的帖子，源头很隐蔽，还在追查。这份联名信，目前流传范围不广，但影响很坏。”
林万骁拿起那份联名信复印件，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和那几个刺眼的签名和印章，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困兽之斗，狗急跳墙。”他将信件丢回桌上，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屑，“黔驴技穷，也就只剩下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书记，我们是否需要立刻进行舆情回应？宣传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通稿，可以强调市委集体领导和民主决策原则……”刘艳艳请示道，她作为宣传部长，对这类舆论攻击尤为敏感。
林万骁摆了摆手：“不必急于否认。你越急着辩解，反而越显得心虚，正中对方下怀。”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沉吟片刻，说道：“艳艳部长，你们宣传部门，按原定计划，继续加大对我们重启项目、优化环境、以及未来发展规划的正面向宣传。用事实说话，用成效回应。至于这些噪音，暂时不必理会。”
“那这份联名信……”秦致远问道。
林万骁转过身，目光锐利：“查！把这几个签名的企业主，他们的公司背景、经营状况、尤其是过去与市政府，与郑国涛之间的项目往来、利益纠葛，给我彻底查清楚！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组织，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是！”秦致远凛然应命。
“另外，”林万骁看向纪委书记曾书林，“书林同志，省纪委那边，关于明盛实业的线索……”
曾书林立刻接话：“已经正式移交，省纪委高度重视，据说已经启动了初步核实程序。”
“很好。”林万骁点了点头，眼神深邃，“让他们跳吧，跳得越高，摔得越惨。我们要做的，就是扎紧篱笆，准备好证据，等着收网。”
他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郑国涛的反扑，在他看来，不过是败局已定前的最后疯狂，非但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加速其自身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