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仅凭何副局长一个人的口供，还不足以对冯子豪采取什么限制措施。海外信托公司，他完全可以否认和他无关。
因此对他的监控与调查，还在进行。但此人经验丰富，时刻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常规的跟踪和监听，几乎抓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把柄。
当然，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突破口，恰恰出现在他自以为最安全的“雅好”上。
负责外围调查的监察员发现，冯子豪每隔一两周，就会去城东一家名为“雅集斋”的古玩店。他基本不买东西，就是在那里喝茶，与店主闲聊，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这家店门脸不大，生意清淡，看起来似乎并无特别。
调查组秘密调查了“雅集斋”的店主，一个六十多岁、精瘦干练的老头，姓吴，圈内人称“吴老邪”。此人早年曾因倒卖文物栽过跟头进去过，出来后开了这么个店，明面上做正经生意，暗地里仍做些牵线搭桥、洗钱变现的灰色勾当，在特定圈子里颇有些能量。
“冯子豪和吴老邪的交情，绝不是简单的茶友。”王小舟判断，“这‘雅集斋’，很可能是他们进行隐秘交易、或是传递信息的中转站。”
林万骁同意这个判断，但直接调查“雅集斋”容易打草惊蛇。他决定采用更隐蔽的方式，重点监控冯子豪离开“雅集斋”后的行踪，以及他与吴老邪的通联记录（尽管他们很可能使用暗语）。
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在一次冯子豪去了“雅集斋”后，技术组捕捉到他用一部未曾登记过的备用手机，拨出了一个简短电话，内容只有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东西已交给老吴，他说品相极佳，应是嘉靖官窑。”
随后不久，康瑞德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赵康，亲自驾车出门，目的地正是城郊一处僻静的私人茶舍。更引人注目的是，赵康的车在茶舍停留期间，另一辆黑色奥迪A6也悄然驶入。
调查组精神大振！
立刻核查那辆奥迪A6的车主信息： 昌南市第二医院副院长，高宏斌！分管后勤、基建、设备采购，正是医院设备引进的关键决策人之一！
“狐狸终于出洞了，还牵出了一只大鼹鼠！”陈雅丽兴奋地汇报。
冯子豪 -＞ 吴老邪（古玩店） -＞ 赵康（康瑞德总经理） -＞ 高宏斌（医院副院长）。一条清晰的、隐秘的利益输送链条浮出水面。冯子豪负责前线攻关和具体操作，赵康是幕后金主和决策者，而高宏斌，则是医院内部被腐蚀的关键环节。他们利用古玩交易作为幌子，进行着不可告人的权钱交易。
“立刻对高宏斌进行全方位背景调查和资产摸底！”林万骁下令，“重点查他的直系亲属，特别是子女的留学、就业、资产情况，以及他本人和配偶名下是否有来源不明的高价值资产，比如…古玩字画。”
与此同时，对冯子豪和赵康的关系也进行了深挖。赵康，五十岁出头，背景颇为神秘，早年在南方做过贸易，后来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涉足医疗设备领域，迅速崛起。他与冯子豪的关系，远不止简单的上下级。有迹象表明，冯子豪可能是赵康的远房表亲，或者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两人之间有着极强的信任和捆绑。
调查组调整策略，决定暂时不动冯子豪，而是将重点放在赵康和高宏斌身上，试图从更高层面打开缺口。
对高宏斌的调查很快有了惊人发现。这位表面上作风严谨、甚至有些刻板的副院长，其家庭资产与其合法收入严重不符：
· 其女儿在美国留学，每年花费超过十万美金，资金来源复杂，部分与赵康控制的离岸公司有关联。
· 其配偶名下，在三亚拥有一套价值数百万的海景公寓，购房款是一次性付清，资金流水指向一个与“雅集斋”吴老邪有关联的空壳公司。
· 更直接的是，在高宏斌郊区的别墅书房暗格中（通过特殊技术手段侦查发现），疑似存放着多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其中包括一件冯子豪电话中提到的“嘉靖官窑”的青花瓷瓶！
证据链正在一环环扣紧。
调查赵康的监察员也有收获。赵康此人极其谨慎，名下几乎没有任何显性资产，他的大量财富似乎都通过复杂的海外信托和代持方式隐藏了起来。
但他有一个弱点，好赌。虽然在国内收敛行迹，但通过出入境记录发现，他近年来多次以“商务考察”名义前往澳门、拉斯维加斯等地，期间在赌场有巨额资金流水记录。
“赌，是洗钱和转移资金的重要手段，也是突破口。”林万骁分析道，“查他在境外赌场的资金往来，特别是大额赢钱或输钱的记录，追踪资金源头和去向。”
案件调查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最初范文松、张晓璐的男女作风和药品回扣问题，触及到了昌南二院乃至更广范围内医疗设备采购领域的深层腐败网络。冯子豪是冲在前面的狡猾代表，赵康是坐镇幕后的黑手，而高宏斌这类被拉下水的院内领导，则是他们能够屡屡得逞的关键内应。
这个网络组织严密，行动隐蔽，反侦查意识强，且已经运行了相当长的时间，攫取了巨额非法利益。
林万骁站在办公室的白板前，上面已经画满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资金流向示意图。冯子豪、赵康、高宏斌、吴老邪…这些名字被一条条线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张贪婪的网。
他的目光冷静锐利。
狡狐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手。
鼹鼠藏得再深，也终有被挖出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