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的调查悄无声息的开展。
范文松和张晓璐的不正当关系及药品回扣问题，证据确凿，但直觉告诉林万骁，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范文松背后极有可能是院领导。
“头儿，范文松和张晓璐这边，基本可以采取下一步措施了。”王小舟语气轻松的说道。
林万骁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不紧不慢的道：“先别急。药品回扣应该是小案子。但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真正的资金黑洞，往往不在这些零敲碎打的药片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重点转向大型医疗设备和基建项目。查近五年，不，近十年，二院所有超过五百万以上的政府采购项目。特别是那些招标过程看似合规，但最终中标价明显偏离市场常规的。”
调查方向立刻调整。
相比于药品耗材的零散和隐蔽，大型设备的采购记录清晰得多，资金流向也更为集中，调查起来容易的多。
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林处，有发现！”陈雅丽抱着一摞厚厚的材料，快步走进林万骁办公室，语气中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昌南二院去年刚投入使用的那台德国‘赛默通’品牌256排高端ct机！问题太大了！”
林万骁接过材料，直接翻看中标金额：人民币贰仟叁佰捌拾万元整。
这个数字，让林万骁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对大型医疗设备的市场行情并非一无所知。这款型号的ct机，虽然是顶级品牌，但根据同期其他省份同类医院的采购价以及市场询价，正常价格区间应该在一千六百万到一千八百万左右。昌南二院的这台，足足高出市场均价百分之三十以上！溢价超过六百万！
“招标过程呢？”林万骁声音沉静。
“看似完美！”陈雅丽语速很快，“公开招标，五家公司入围。评标委员会成员构成符合规定，评分细则看起来也很公平。最终，‘康瑞德医疗设备有限公司’以微弱的技术分优势中标。所有流程文件齐全，签字盖章一个不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康瑞德…”林万骁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在合同上“供货商”一栏轻轻敲击，“这家公司什么背景？”
“正在深挖！”王小舟接话，他已经调取了康瑞德公司的全部工商资料，“注册时间八年，注册资本五千万，实缴资本…只有一千万。法人代表叫赵康，占股百分之六十。公司主营业务就是医疗设备销售，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
王小舟顿了顿，调出另一份数据：“我们查了康瑞德近三年的中标记录，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它在北江省内的业务并不多，但只要是它中的标，几乎都是大型、高端设备，而且中标价格普遍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十五到三十不等。更巧的是，这些高价中标项目，分散在不同的地市医院，但评审专家库里，总有那么一两个‘熟面孔’出现。”
“围标？陪标？”旁边的郑国栋立刻反应过来。
“大概率是。”王小舟点头，“我们分析了昌南二院这次ct机招标的另外四家入围公司，其中两家成立时间很短，几乎没有实际业务，另外两家虽然看起来正常，但他们的报价…很有意思，要么高得离谱，明显是来凑数的，要么就在某些非关键的技术参数上‘恰好’不符合招标要求，把分数让给了康瑞德。”
一套经典的“萝卜招标”操作流程清晰浮现：招标方（医院内部人员）提前设定有利于特定供应商的参数，安排几家陪标公司哄抬价格或主动失误，确保目标公司“合理”高价中标。
“利润空间这么大，这多出来的几百万，去了哪里？”林万骁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就是关键！”陈雅丽指着合同附件里的条款，“看这里，设备款里包含了‘五年期全方位维护保养’、‘原厂技师驻场培训’、‘专用耗材优先供应’等一系列增值服务。这些服务的价格非常模糊，捆绑销售，无法单独核算。康瑞德完全可以声称高出的价格是这些服务的成本。”
“鬼扯！”郑国栋冷哼，“什么服务值六百万？这摆明就是洗钱通道！把超额利润通过这种看似合规的方式洗白，然后再…分流。”
分流到哪里？不言而喻，参与此次招标决策的医院领导、相关科室负责人、以及可能涉及的更高层面的监管人员。
“康瑞德的赵康，查一下。”林万骁下令，“重点查他的社会关系，资产情况，特别是与卫生系统、招标管理部门有没有关联。还有，这台ct机投入使用后的情况，维修记录是否真的像合同里承诺的那么完美，也要核实。”
“明白！”
调查组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深挖康瑞德公司和赵康的老底；另一路则伪装成患者家属，前往昌南二院放射科，实地查看那台天价ct机的运行状况。
ct机运行情况很快反馈回来了。“赛默通”ct机，确实在高效运转，为医院创造着巨大的经济效益。但所谓的“原厂技师驻场”根本不存在，日常维护是由康瑞德雇佣的第三方工程师负责，水平参差不齐。所谓的“专用耗材优先供应”，价格也比市场同类产品高出不少。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台先进的ct机，从诞生之初，就不仅仅是一台医疗设备，它更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流淌着巨额非法利益的管道。
林万骁看着汇总来的报告，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真的是胆大妄为啊，一台机子直接加价600万！
比起这设备采购，范文松张晓璐他们只能算小打小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