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暮春总是格外缠绵，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胭脂色却掩不住宫墙内日益凝重的气氛。小鱼倚在寿康宫的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青瓷瓶中新摘的玉兰，目光却穿透重重宫阙，落在年氏居住的翊坤宫方向。
“当真奇怪，”她轻声自语，像是怕惊扰了窗外停驻的雀鸟，“一个又蠢又毒的人，那么容易就疯了吗？”
空气中泛起细微的波动，唯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可能是不能接受现实，加上恋爱脑蠢上加蠢，所以装疯了。”系统的语调平铺直叙，却让小鱼蹙起眉头。
“装疯？”她转身走向内室，绣着缠枝莲纹的衣袂轻轻拂过紫檀木茶几，“对她有什么好处？这后宫之中，疯癫之人比失宠之人死得更快。”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在调取什么数据：“有什么好处不一定，但是随心所欲是可以的。况且装疯卖傻未必不是一道护身符——您想想，若是真疯了，皇上反倒不好立时处置年家。她这般作态，倒像是故意要给年家争取时间。”
小鱼闻言轻笑，指尖抚过案上摊开的《资治通鉴》，“看来没蠢到家。”书页正停在汉宫秘事那一章，墨迹未干的批注是她方才写下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这日傍晚，乾清宫传来消息：富察贵人确诊有孕。小鱼站在寿康宫的廊下，看着太监宫女们忙碌地传递着赏赐，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个孩子必须保住。”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急切，“若是个阿哥，来日登基，您便可垂帘听政。这盘棋，会很好玩的。”
小鱼没有立即回应。她望着逐渐暗沉的天色，想起三日前皇帝又在翊坤宫外徘徊的身影，想起年氏兄长年羹尧在西北军营中的动向。这潭水已经够浑了，如今又要添新的变数。
果然不出所料，三日后景仁宫传出消息，皇后宜修要举办赏花宴。请柬送到寿康宫时，小鱼正在修剪一盆罗汉松。她放下金剪，对侍立一旁的崔槿汐道：“传哀家旨意，富察贵人胎象未稳，需静养安胎，不必赴宴。”
赏花宴那日，皇后特意命人在水榭四周摆满新进贡的牡丹。各宫妃嫔盛装出席，唯独主宾席位空着。宜修端着得体笑容，指尖却几乎要掐进掌心。宴至中途，太后宫里的苏培盛突然前来，说是太后惦记富察贵人，要亲自去探望。这场精心筹备的宴会只得草草收场。
“她总是这样。”小鱼在寿康宫听闻赏花宴虎头蛇尾地结束，语气平静无波，眼中却凝着寒冰，“哀家给过她太多机会。”
三更时分，剪秋端着食盒从景仁宫小厨房出来时，脚下一滑跌进了井里。同日清晨，江福海在前往内务府的路上突发急症，太医赶到时已回天乏术。两个下人的死在后宫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唯有景仁宫正殿里，宜修砸碎了一套上好的青玉茶具。
“这是警告。”崔槿汐为小鱼梳头时轻声说，“皇后娘娘应当明白了。”
小鱼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素银簪子，“她早该明白。”镜中映出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哀家能让她坐上后位，也能让她摔下来。”
这些日子，皇帝愈发不爱惜身体。太医院日日进奉补汤，却抵不过他夜夜召幸那些酷似纯元皇后的宫女。小鱼某日路过养心殿，听见里面传来的丝竹之声，忍不住对系统吐槽：“这是不想活了？一大把年纪，整天情情爱爱，哀家都要被他整恶心了。”
系统难得没有立即接话，良久才幽幽道：“您不也是动不动就不想活？要不我能这么累吗？”这话带着几分嗔怪，让小鱼一时语塞。她想起那些在寿康宫独自对烛到天明的夜晚，想起先帝去后那些难熬的时日，终是叹了口气。
富察贵人的胎像成了后宫最敏感的弦。小鱼将寿康宫东暖阁改为佛堂，日日诵经。各宫送来的补品都要经太医查验，连皇帝赏的翡翠摆件都被拦在殿外。齐妃来过几次，带着亲手缝制的小孩衣裳，都被崔槿汐客客气气地挡了回去。景仁宫更是安静得出奇，宜修每日准时到寿康宫请安，绝口不提富察氏的身孕。
临盆那日，暴雨倾盆。富察贵人的惨叫从卯时持续到戌时，太医院所有妇科圣手齐聚永和宫。小鱼坐在正殿主位，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胎养得太大。”太医颤巍巍地跪禀，“贵人怕是......”
“保孩子。”小鱼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这是皇上的血脉，大清的子嗣。”
当婴啼终于响起时，闪电划破夜空，照亮小鱼毫无血色的脸。是个阿哥，健壮得不像早产的孩子。富察氏挣扎了两日，终究没能熬过去。小鱼亲自将那个浑身通红的孩子抱在怀里，对满宫跪着的奴才道：“从今日起，八阿哥养在寿康宫。”
这道旨意像惊雷炸响后宫。齐妃在长春宫摔碎了最心爱的琉璃盏，景仁宫则彻夜灯火通明。但没有人敢对寿康宫出手——剪秋和江福海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就在这个空当，碎玉轩的甄嬛复宠了。系统告知这个消息时，小鱼正在给八阿哥喂奶。她动作未停，只淡淡一笑：“哀家倒要信了那些话本子里的光环了。皇上近来搜罗那么多比甄嬛还像纯元的宫女，偏她还能冒出头来。”
她将睡着的孩子交给乳母，走到窗前。雨后的月光格外清澈，映着寿康宫庭院里新移栽的湘妃竹。
“除非......”小鱼指尖轻扣窗棂，“皇上不是眼瞎，是真被什么魇住了。”
系统没有回答。但小鱼看见虚拟界面上突然闪过一串乱码，像是某种无声的确认。
此时养心殿内，皇帝正抚着甄嬛的脸庞，眼神迷离：“莞莞，你今日画的远山眉，很像她......”
甄嬛垂眸浅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她想起前日路过寿康宫时，看见太后抱着八阿哥在庭院晒太阳。那个向来威严的妇人低头逗弄孩子的模样，竟有几分温柔。
而寿康宫深处，小鱼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婴儿，对系统轻声道：“该下一盘新棋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她袖中露出一角的明黄绢帛——那是昨日皇帝亲笔所书，准许太后垂帘听政的密旨。系统在她脑海中展开虚拟界面，无数光点开始重新排列，像星子落入既定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