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公安局审讯室内，白炽灯的光线冷硬如铁，将墙面照得一片惨白。
祁同伟身着警服，肩章上的星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双手交叉置于桌案，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对面椅子上的刘新建。
刘新建刚被带进来时的嚣张气焰尚未完全褪去，正漫不经心地用小指掏着耳朵，指尖的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
祁同伟喉结微动，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道
“刘总，说说吧，这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山水庄园干嘛？你该不会，也是去学外语吧？”
“外语？”
（老子学几毛外语啊？不就男女那点事吗？？你能奈我何？）
他身子向后一靠，摆出一副光棍模样道
“祁局长，大家都是男人，这点风月之事你也懂的。喝了点酒没把持住，多大点事？我认罚，你直接划个道来！”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在刘新建的心上道
“哦？玩女人？刘新建，你真以为我们是为了这点破事，劳师动众深夜拘你？”
他话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道
“我告诉你，今晚省委高书记亲自挂帅，省检察院、反贪局、京州市局三方联合行动，这阵仗，你该好好掂量掂量！”
“什么？”
刘新建脸上地轻慢瞬间凝固，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之前的无所谓荡然无存。
（三方联合？高育良挂帅？这绝非风月案那么简单！）
脑海中猛地闪过赵东来此前的叮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这帮人，分明是冲着赵家来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如刀，语气也冷硬起来道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风月之事我认，但想从我这里套取其他东西，祁局长，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老书记可是副果级，根基深厚，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撼动赵家？简直自不量力！）
“还在指望你的老书记？”
祁同伟闻听心声后，朝身旁的程度使了个眼色。
程度立刻按下播放器开关，一段清晰的录音随之流淌而出
——里面正是刘新建与赵瑞龙商议转移国有资产、权钱交易的对话，每一个字眼都像重锤般砸在审讯室的空气里。
刘新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怎么会有录音？瑞龙明明说所有证据都处理干净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冷汗模糊了视线，他盯着桌上的播放器，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祁同伟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缓缓开口道
“刘新建，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冰冷，这场正义与贪婪的交锋，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
“你以为我们是在诈你？我看过你的履历，家里长辈也是老革命，你也是少年从军，立了不少功劳，这样一个英雄人物，怎么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祁同伟猛的一拍桌子道
“刘新建，你看看现在的你，你对得起部队的培养吗？你对的你的父母吗？”
祁同伟的质问，瞬间让刘新建脸色通红，不是羞愧，是恼怒，他最恨别人对他说三道四，立马反驳道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这个新华国，是我爷爷我姥姥那一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你只是一个卑劣的坐享其成者，你没资格说我……”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手上的铐子随着身体的波动发出响声。
“我能背诵《***宣言》，你能吗？一个幽灵，一个****的幽灵，在欧洲大地上徘徊……”
刘新建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借此表达自己并未丧失一切。
良久，他才恼怒的说道
“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出国，你们抓我，是有人想借此对付老书记赵立春吧？我告诉你们，做梦！”
“老书记是汉东的开拓者，是改革的先驱，是汉东人民的功臣，想接我的手来污蔑他，我告诉你不可能！”
（老书记，新建无能，不能再为您鞍前马后了，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君黄金台上意！就让我最后再报答您的恩情吧！）
“我认罪，认罚，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赵瑞龙也是我蛊惑的！”
刘新建的话语里充满了决绝，当下也是坦白道
“这些资金输送，给山水集团转的7个亿，是正常投资，只能说我眼光不好，改革失误赔了钱，但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再说改革难免呛水，总要有牺牲……”
祁同伟闻言，不由面色凝重。
他承认，他小看着了这个人，多年以来，利用心声技能，他总能轻松的窥探到嫌疑人心底最隐秘的消息，加以利用后，快速建工，可此人，却能舍己为人，赵立春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
“刘新建，倒是有情有义，居然愿意为赵家赌上一切！不过，你也别把我们当傻子，你在澳门，一晚上就能输5000万，回了单位做假账，这也是改革失误？”
祁同伟缓缓开口道。
刘新建本来还强撑着的表情，此刻却是突然煞白，还未等他开口，祁同伟继续道
“可我告诉你，你的牺牲纯属徒劳！你当真以为，是我祁同伟，或是高育良在针对你的靠山？”
祁同伟的声音如洪钟般震彻审讯室，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道
“你大错特错！正如你所言，赵家曾为汉东立下功劳，但功劳就能成为他们贪赃枉法的挡箭牌？沙书记临危受命空降汉东，代表的是**的雷霆意志！刘新建，你且掂量掂量，赵立春的权力再大，能大过整个国家？”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刘新建的心理防线之上，让他原本亢奋的情绪瞬间出现裂痕。
（中、**？不、不可能！老书记已是副果级高官，根基稳固，他们一定是在骗我，想让我乱了阵脚……）
他眼神闪烁，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祁同伟见状，将一份刚下发的红头文件重重拍在他面前，目光锐利如刀，道
“自己看清楚！中***组不日便将进驻汉东，你以为他们是来汉东游山玩水的？你当真觉得，只要你咬紧牙关不松口，巡视组就拿你无可奈何？”
刘新建慌忙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双手颤抖着抓起文件，视线在字里行间飞速扫过。
当看清文件上的公章与内容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文件是真的！沙瑞金刚到任不久，巡视组就接踵而至，这、这分明是冲着赵家来的……）
“你自认为是忠心护主，实则是愚不可及！”
祁同伟的语气愈发沉重，字字诛心道
“你这所谓的‘忠义’，是把你的整个家族
——你的爷爷、姥姥抛头*洒热*的功绩、和父母，还有你的妻儿未来，全都推上了耻辱柱！他们终将以你为毕生之耻，你的孩子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遭受异样的眼光与排挤！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刘新建，一个自命不凡的蠢货！”
祁同伟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穿了刘新建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的表情随着话语剧烈扭曲，眼前仿佛浮现出家人被人唾弃的画面，精神瞬间濒临崩溃。
他双手抱头，猛地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别说了！都别说了！你给我闭嘴！”
刘新建的嘶吼声在审讯室里炸开，他猛地起身，双手死死攥住审讯桌边缘，整个人如同失控的困兽，狠狠一拽之下，桌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哗啦啦”声响，金属摩擦声令人牙酸。
身后两名干警见状，立刻箭步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按回座椅，铁钳般的手臂牢牢锁住他的肩膀，直到他胸腔里的暴怒渐渐平息，呼吸趋于平稳，才缓缓松开力道。
“噩梦……这一切都是噩梦！”
刘新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喃喃自语。
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日常一次寻欢作乐的“打野”，竟会酿成如此滔天大祸。
悔恨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分不清是在懊悔过往那些贪赃枉法的行差错路，还是在怨怼今晚这场猝不及防的被捕。
祁同伟示意身旁的干警给刘新建点燃一根烟。
火光亮起的瞬间，刘新建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瘾君子，猛地夺过香烟凑到嘴边，贪婪地猛吸起来，尼古丁的刺激让他颤抖的身体稍稍安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丝虚无的支撑。
祁同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他眼前弥漫开来，语气却带着几分复杂的惋惜道
“说真的，刘新建，以你的能力，若不是踏上了赵家这条破船，你父辈的荣光，本该在你身上续写辉煌。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是要一条路走到黑，让整个家族为你陪葬，还是给孩子留一个干净的未来，也给你自己一个赎罪的交待？”
刘新建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短短几分钟便抽完了三根，烟蒂被他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良久，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开口道
“我说……我全说……”
一旁的程度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中难掩狂喜
——撂了！
居然真的撂了！
他立刻拿起笔，指尖翻飞，飞快地在笔录本上记录起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是在……被提拔为汉东省油气集团一把手后，老、赵立春找我谈的话。”
刘新建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往事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一开始没让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说让我多帮帮赵瑞龙，说我们俩都是他的‘儿子’……可后来，这钱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前后加起来，有三十多个亿……”
说到最后，刘新建重重垂下头颅，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懊悔，声音里带着哭腔道
“你今天的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只可惜，说得太晚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起自己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大肆捞钱、与赵瑞龙勾结转移国有资产等一系列违法事实。
审讯室的灯光依旧冰冷，却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将赵家隐藏多年的肮脏隐秘，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