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山林被裹在种稠糊糊、跟墨汁样的黑里头。搜山的鬼子好像暂时歇气了,可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劲儿没散,反倒像张越收越紧的网。
“山魈”老刀前头带路,动作轻得跟真山魈精似的。他领着马飞飞和梁俏媚,在根本算不上路的陡山脊和密林子里头钻,最后停在处被厚藤蔓、乱石头盖到的裂缝前。
“就是这儿。”老刀压着声音,扒开藤蔓——股阴冷冷、潮乎乎,还混着铁锈和烂泥的味儿一下冲过来。“底下是条暗河,水冰得很,但能通到山背后。跟紧老子,一步都莫踩错!里头岔道多,走丢了就等着喂王八!”
裂缝窄得很,只容一个人侧起身子过。洞里黑黢黢的,水声轰隆,冷得刺骨。老刀点了盏小煤油灯,昏黄的光就够照到脚跟前几步,反倒显得四周更幽深吓人。
三人挨个钻进去,冰沁的河水一下淹到大腿,激得马飞飞一哆嗦。梁俏媚咬着牙,一声不吭。暗河水冲得急,水下乱石戳得很,走起来费劲得要命。老刀倒跟走平路样,哪有暗礁、哪有漩涡,门儿清。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头透出点微光,好像快到出口了。水声也变得更响,跟有瀑布似的。
就在他们以为要脱险的时候——
“砰!砰!”
突然,几声脆生生的枪响没头没脑从出口方向传过来!子弹打在洞壁和水面上,溅起碎石子和水花!
“有埋伏!”老刀反应快得很,“呼”地吹熄煤油灯,低吼:“蹲下!贴到边!”
黑瞬间把一切吞了,只剩震耳的水声和心怦怦狂跳的响。马飞飞下意识把妈护到身后,斩煞刀“噌”地抽出半寸,冰沁的杀气散开来。
可预想中的猛冲猛打没来,枪声停了。
一个冷静得很、甚至带点怪兮兮温和的声音,通过啥扩音的东西,穿透轰隆的水声,清清楚楚传进来——说的是日语,但马飞飞和梁俏媚都听得懂:
“お母さん(妈妈),飞飞弟弟。这么冰的河水,何必遭这份罪?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摆一哈。”
是山本耀男!
他居然亲自来了!还准准地堵在这条秘密通道的出口!
梁俏媚的身子瞬间绷得紧,马飞飞能感觉到妈抓着他胳膊的手在微微抖——不是怕,是气到极致了。
山本耀男的声音接着传来,语气甚至带点可惜:“阿姨,当年您硬要离开老汉和我,选到留在支那,我到现在都搞不懂。但血缘断不了。飞飞弟弟身上流着一半山本家的血,那是高贵的研究者的血,不该浪费在跟帝国作对的瞎折腾上。”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有穿透力:“飞飞弟弟,我晓得你听得见。叶赫那个蠢货搞砸了,但他的死证明了你不一般。你的骨髓,是开‘新世界之门’最称手的钥匙。这不是咒,是天赋!回哥哥这儿来,我们可以一起搞成大事,超过老汉!何必跟着这些注定要遭淘汰的劣等民族一起烂?”
马飞飞气得浑身抖,牙咬得咯咯响,差点冲出去拼命。梁俏媚死死按住他。大声回应山本耀男:“你们误会了,虽然说我是怀孕地离开山本家族,但是,怀的是花工沈西岭的种。不是你那个老爹老山本的种。马飞飞流的是中国人的血脉,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老刀在黑里头低声说:“那个山本耀男,那龟儿子,玩心理战!大家别上当!”
山本耀男语气转成不容商量的硬气:“既然不愿体面出来,那老子只好请你们出来了。为了帝国,也为了科学。”
他话音刚落,洞口方向突然传来“噗通噗通”几声重物落水的响!
接着,一种怪得很、密密麻麻的“嗡嗡”声开始响,还飞快地朝他们这边逼过来!昏黄的手电光在水面上晃,照出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几只老大的、封得严严实实的玻璃罐在暗河入口被砸破,无数只黑黢黢、个头奇大的蚊子跟黑雾样涌出来,正顺着水流朝他们扑!
“是疟蚊!1644培养的‘地狱蚊’!被咬一口就完蛋!”老刀吓得脸都白了,“狗日的小鬼子!用这么阴毒的玩意!”
前头有毒蚊子群,后头是绝路!冰沁的河水这会儿成了送命的快车道!
“退!往回退!”老刀吼着,可暗河窄,退得慢得很!
眼看那团黑黢黢的“催命云”要扑到跟前,马飞飞眼睛都红了,猛地把妈推给老刀,自己往前踏一步——胸口藏的岱宗石感觉到极致的危险和主人的火气,“腾”地爆发出烫人的力气!
他不管不顾,把那股烫劲逼到手里的斩煞刀上!老汉留下的刀身瞬间变得滚烫,发出低低的嗡鸣,一层肉眼难辨的青黑色光裹住刀身!
“老子让你喂蚊子!”马飞飞狂吼一声,不躲反冲,挥起斩煞刀——不是砍蚊子,是猛地劈向脚底下的河水!
“轰——!”
一股烫人的气浪以刀身为中心“砰”地炸开,冰沁的河水瞬间被蒸出片白茫茫的水汽,猛得很的冲击波逆着水流往前冲!那团涌过来的黑蚊子群跟撞在一堵烫人的无形墙上似的,瞬间被高温水汽烧得、震得稀烂,变成片焦黑的渣,被水流冲得没影!
一下就把吓人的蚊子群清掉大半!
洞口方向,好像传来声轻轻的、惊讶的“嗯?”——山本耀男显然没料到马飞飞还有这招。
马飞飞脱力地晃了晃,用刀拄着水底才站稳,脸白得很,胸口剧烈起伏。岱宗石的力气反噬得他五脏六腑跟火烧样。
“好小子!”老刀又惊又喜,“搞快撤!他妈的这地方待不得!”
趁着对方被镇住的空当,三人拼命往暗河深处退。可山本耀男冰沁的声音又追过来,带着点终于被惹毛的寒意:
“真是让人失望的蛮劲。弟弟,你浪费了次机会。下回,老子不得再留情。我会亲自‘取’我要的东西。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他的声音慢慢远了,洞口的光也没了,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就剩冰沁的河水、散不去的死气,还有一家人在黑沉沉的水牢里,头回短暂、残酷又怪复杂的隔空对呛,留下的透心凉。
马飞飞喘着气,望着洞口的方向,眼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和死心。他晓得,他跟这个哥的仗,才刚开个头。下回再见面,多半就是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