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先锋军斥候的骚扰,从每日数次,到后来几乎不间断。他们骑着快马,时而突袭粮队,时而射杀落单的军民,企图扰乱守军的军心。
然而,在凌岳和岳璃布下的立体防御体系面前,这些骚扰收效甚微。
凌岳将守军分为三班,轮流值守。城墙上,强弩手、长矛兵、投石手各司其职,形成了交叉火力网。城下,壕沟、绊马索、尖桩阵层层阻隔。岳璃则亲自率领一支由神臂弩手和锐士组成的机动部队,专门对付蒙古的精锐探马。每当蒙古斥候靠近,便会遭到精准的弩箭攒射,往往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几次下来,蒙古人发现这个小城竟如此难缠,不由得对守将重视了几分。
阿剌罕,年约四十,是蒙古名将,行事稳健而狠辣。他的大营就扎在距离大宁监十里的一处缓坡上,数十万大军绵延不绝,旌旗蔽日,军容鼎盛。他骑在马上,手搭凉棚,眺望远方那座仿佛刺猬般竖起尖刺的城池,眉头紧锁。
“这小小的监镇,为何如此难啃?”他对着身边的汉人幕僚问道。
那幕僚姓刘,乃是刘整派来相助的,他恭敬地答道:“将军,末将观此城,守军虽少,但军容甚是严整。尤其城上那些巨弩,威力惊人,非寻常军镇可比。末将猜测,此地守将,恐怕是得到了某个有心人的支持。”
阿剌罕冷哼一声:“管他是谁!我军五万铁骑,加上工匠营和攻城器械,三日内,必破此城!传我将令,明日准备攻城!各军做好准备!”
次日黎明,沉闷的战鼓声响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蒙古大军动了。
只见大宁监外的平原上,迅速搭建起数座巨大的投石机——“回回炮”。这些由中亚工匠打造的攻城利器,每一架都需要数十头牛才能拉动。随着蒙古工匠的号子声,巨大的石弹被高高吊起,对准了大宁监的城墙。
“轰!轰!轰!”
石弹呼啸而来,带着巨大的动能砸在城墙上。坚固的墙体剧烈震动,碎石和尘土四溅。城头的军民被震得东倒西歪,但没有人后退。他们死死顶住,等待着石弹的落下。
一轮齐射过后,城墙上出现了数个大坑,但墙体主体依旧屹立不倒。凌岳早有预料,他仿照后世的混凝土结构,在墙体夹层中填充了糯米汁、石灰和沙土的混合物,极大增强了墙体的抗冲击能力。
“所有弓弩手,自由射击!目标,蒙古投石机手!”岳璃在城头下令。
霎时间,城墙上数百张强弩同时发射,密集的箭雨如乌云般覆盖了蒙古军的投石机阵地。虽然大部分箭矢都被盾牌挡住,但仍有一些刁钻的箭矢射穿了缝隙,带走了一条条生命。
蒙古军的攻城开始了。
除了投石机,他们还动用了云梯和攻城塔。数十架云梯被架上护城河(如今已被凌岳下令注满了水,并在水中撒入了油脂和碎瓷片),蒙古士卒呐喊着向上攀爬。
城头的守军早有准备。滚烫的沸水、燃烧的火油、密集的滚石檑木,如同雨点般落下。攀爬的蒙古士卒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架攻城塔冒着箭雨冲到城下,塔顶的蒙古兵刚刚探出身,就被城头预先埋伏的狙击手一箭爆头。
战斗异常惨烈,从日出一直持续到日落。蒙古军攻势如潮,巴州守军则岿然不动,用精准的远程打击和高效的近防,一次次将敌人的进攻打了回去。
阿剌罕在后方看得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宋军。他们的武器或许不算最精良,但他们的组织度、意志力和战术执行力,都远超寻常。
夜幕降临,蒙古军暂时停止了进攻。凌岳没有丝毫松懈,他知道,更猛烈的攻击还在后面。他命令全军抓紧时间休息,修补工事,并派出小股部队出城袭扰蒙古军的营地。
张珏不解地问:“将军,我军伤亡亦不小,为何还要主动出击?”
凌岳指着远处的篝火:“蒙古人骄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越是示弱,他们下一次攻击就会越疯狂。我们主动出击,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消耗他们的锐气。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我要让他们睡不好觉。”
当晚,巴州军的袭扰部队如同鬼魅,在蒙古大营中四处放火,射杀岗哨,搅得蒙古军不得安宁。
第二天,蒙古军的攻势更加疯狂。阿剌罕似乎被激怒了,他下令将所有的回回炮集中起来,对着城墙的一点进行饱和式轰击。在连续不断的重击下,那段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破城了!”蒙古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数千名精锐士卒,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岳出现在缺口后方。他没有下令防守,反而高举佩刀,大吼道:“火油!火箭!给我烧!”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将一桶桶掺了火药的火油泼向蜂拥而入的蒙古兵,紧接着,无数的火箭射入火油之中。
“轰——!”
一瞬间,缺口处变成了一片火海。冲在最前面的蒙古兵瞬间被火焰吞噬,惨叫着四散奔逃,后面的士兵收不住脚,一头扎进火海,人马烧成一团,景象惨不忍睹。
阿剌罕目眦欲裂,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一个必经的突破口变成了死亡陷阱。
而此时,城头之上,凌岳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战场:“蒙古人听着!这只是开始!大宁监,就是你们的坟墓!有我凌岳在,你们休想前进一步!”
经此一役,蒙古军士气大挫。阿剌罕知道,强攻已不可行。他派人绕到上游,试图决堤放水,却又被凌岳提前设置的堤坝和障碍所阻挡。
僵持数日后,阿剌罕接到后方急报,说巴州方面似乎有新的部队正在集结。他担心被切断后路,权衡利弊之后,只好下令撤军。
大宁监保卫战,以巴州守军的完胜告终。
当蒙古大军撤退的尘土散去,城中军民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张珏站在凌岳身边,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墙和浴血的将士,感慨万千:“将军神算!末将……佩服!”
凌岳望着远方,神色凝重:“这只是一次试探。阿里海牙的主力还在峡州,刘整在背后虎视眈眈。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我们守住了,守住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也守住了我们反击的信心。”
夕阳下,凌岳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大宁监的硝烟尚未散尽,但他知道,他已经为巴州,为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而“山海界”深处,那枚神秘的“匠魂遗刻”,似乎也隐隐传来一丝共鸣,仿佛在赞许着这场铁与火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