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上海游客举着Gopro问：“苏总，九洞天真的像视频里那么震撼吗？我们明天就要去了。”
苏景明用纸巾擦掉嘴角的油渍：“如果天气好，我带你们走条新开发的秘境路线。”
他在餐巾纸上画出简图，“去年才发现的地下河出口，瀑布落差比已知的大三倍。”
年轻人欢呼着敬酒，啤酒泡沫溅到秦霂涵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往后躲，撞翻苏景明面前的杨梅汤。深红色的液体浸透餐巾纸上的路线图，晕染出奇异的水墨效果。
“看来秘境要变成秘密了。”苏景明抖着湿透的图纸调侃。
灯光下他注意到秦霂涵无名指淡淡的戒痕——那是陈宏伟留下的印记，像一道褪色的枷锁。
夜渐深，游客们陆续回酒店休息。
秦霂涵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转身发现苏景明正在帮林老板收拾碗筷。
她拿起扫帚清扫地上的花生壳：“没想到苏总还这么接地气。”
“在贵州做旅游，不会端盘子可不行。”苏景明将摞起的碗搬进后厨，袖口沾上少许油渍。
后墙贴着泛黄的合影，年轻时的林老板搂着穿北大文化衫的他们——那是大四暑假来贵州考察时拍的。
秦霂涵用抹布擦拭柜台：“还记得当年你说要让全世界看到贵州的美。”
她轻轻哼起当年常唱的山歌调子，“现在真的做到了。”
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徐一蔓戴着安全帽闯进来，工装裤上还沾着泥点：“我说怎么岩芯样本都不看就跑...”
她突然刹住话头，视线扫过秦霂涵手中的抹布和苏景明卷起的袖口。
林老板赶紧端出预留的豆腐果：“徐总来得正好，刚出锅的。”
徐一蔓将地质锤放在凳子上，咬了口豆腐果。
热辣的馅料让她微微吸气：“萤石矿脉的事明天再说。倒是露易丝刚给我发消息，问茅台酒心巧克力够不够分。”
她瞥向苏景明，“听说今晚有人验证了尺寸真实性？”
秦霂涵疑惑地眨眨眼：“什么尺寸？”
苏景明递过冰镇杨梅汤：“华尔街的术语，说了你也不懂。”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徐一蔓的鞋尖。
手机亮起露易丝的新消息：“公主对联合开发七小河瀑布很感兴趣，附赠迪拜塔顶下午茶”。配图是哈利法塔观景台的照片，玻璃幕墙外云海翻涌。
徐一蔓凑过来看屏幕：“哟，这是要跨国联姻啊？”
苏景明锁屏手机：“是跨国合作。”他起身帮林老板关上卷帘门，“先把眼前的矿脉搞清楚再说。”
三人走在凌晨的护国路上。秦霂涵指着街角的旧书店：“当年我们在这躲过雨，你还用外套帮我挡水来着。”
徐一蔓快走几步推开书店旁边的酒店玻璃门：“巧了，我正好订了这家的商务套房看地质报告。”
她晃着房卡看向苏景明，“苏总要不要上来讨论下矿脉的事？”
秦霂涵停下脚步，棒球帽檐在脸上投下阴影：“那我先回旅行社交单了。”她转身时扎染长裙旋出蓝靛色的弧光。
苏景明望着她消失在街角，转头发现徐一蔓正在前台要醒酒茶。
“真不上来？”她递过温热的茶杯，“岩芯样本里有共生水晶，品相极好。”
最终他们坐在酒店大堂的藤椅上。徐一蔓打开平板电脑展示岩芯扫描图，紫绿色萤石中包裹着细小的水晶簇。
“如果规模够大，可以开发地质研学旅游。”她放大图片，“不过需要先做爆破风险评估。”
苏景明的目光却落在街对面。
秦霂涵站在便利店灯光下买水，侧影被自动门分割成明暗两半。
她仰头喝水时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像黔灵山上被风雪压弯的竹子。
徐一蔓合上平板：“心疼了？”她将岩芯样本放进他口袋，“当年她选择陈宏伟时，可没见你这么犹豫。”
便利店门再次打开。秦霂涵举着两盒草莓牛奶走过来，冰凉的盒身贴上苏景明的脸颊。
“记得吗？北大停暖气那天，我们靠这个暖手。”
徐一蔓突然起身：“矿脉的事明天到现场再说。”她走进电梯时，不锈钢门映出三人扭曲的倒影。
苏景明插开牛奶盒，甜腻的滋味裹挟着往事涌来。
那年冬天图书馆的暖气故障，秦霂涵把冻红的手塞进他毛衣里取暖。窗外的雪覆盖着未名湖，像撒了糖霜的糯米糕。
“其实后来去找过你。”秦霂涵突然说，“你在北京的出租屋房东说你回贵州了。”
她用吸管搅动着牛奶，“在九洞天景区门口转了三天，最后买了张苗银书签就走了。”
苏景明想起办公室抽屉里那枚氧化变黑的书签，原来是她留下的。
远处传来环卫车清扫路面的声音，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手机震动，露易丝发来巴黎清晨的照片：“蓬皮杜中心有个生态建筑展，想到你的吊脚楼改造计划”。
附展品目录中，贵州侗族风雨桥的结构图被重点标注。
秦霂涵瞥见屏幕：“你现在的世界真大。”
她将空牛奶盒投进垃圾桶，“有华尔街的生意，有迪拜的项目，还有...”她停顿片刻，“南京徐氏集团徐总那样的伙伴。”
苏景明望向泛起晨光的天际线：“世界再大，根还在贵州。”他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就像林老板的丝娃娃，走到哪都惦记这口。”
第一缕阳光照亮甲秀楼的飞檐。秦霂涵压了压棒球帽：“还记得你25岁生日吗？
我的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你的生日…哎，那时候的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被陈宏伟这个臭男人骗得晕头转向，对了，明天带团去九洞天，苏总可得给我们打折呀！”
她转身走向晨光中的公交站，扎染长裙被风吹得贴住小腿。
苏景明注意到她换上了平底鞋——就像许多年前那个总爱偷穿高跟鞋，最后又被他背回宿舍的姑娘。
转角处，苏老四不知道的是秦霂涵嚎啕大哭……
这时，徐一蔓的消息弹出：“岩芯已送省实验室，顺便给某人的前女友团队打了折。”
苏景明回复个茅台酒的表情，附加一句：“下次验证尺寸记得提前预约。”
街角传来游客们的说笑声，新一天的贵阳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