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间的灯光刺眼，将程晓阳脸上残留的苍白和虚弱照得无所遁形。刘导和小张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和后怕。
“程先生，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刚才……刚才那歌声又响了，我们还担心你们……”
“要不要叫救护车？”
嘈杂的声音涌入耳膜，程晓阳却有些恍惚。
身体虽然不再冰冷刺骨，但通感带来的精神冲击和情绪透支，让他像一根被绷得太紧后突然松弛的弦，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瘫着。
他勉强对刘导他们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有气无力：“没、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那个能让他安心的身影。
陆临就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没有参与那嘈杂的关心。
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与王伯沟通着什么，简要说明情况并安排后续处理那枚胸针的事宜。
他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仿佛刚才天台上那个打横抱起他、用体温驱散他寒意的人只是程晓阳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
然而，当程晓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陆临像是有所感应，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陆临的目光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即又落回手机屏幕，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程晓阳心里那点微弱的、因为那个拥抱而滋生出的隐秘期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果然……学长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吧。毕竟自己刚才那副样子，确实挺丢人的。
他暗自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对刘导说：“刘导，那个……歌声的源头我们大概找到了，应该……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婉清的执念还未完全化解。
刘导和小张闻言，虽然还将信将疑，但看陆临那副镇定自若（表面上）的样子，也稍微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就在这时，或许是精神松懈下来，或许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向程晓阳。
他眼前一黑，脚下发软，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了一步，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朝着旁边冰冷的控制台栽倒！
“小心！”小张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伸手去扶。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在程晓阳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条件反射般侧移半步，精准地挡在了他与控制台之间。紧接着，一只手臂已经极其自然地环过了他的后背，稳稳地扶住了他向下滑落的肩膀，将他大半的重量承接了过去。
是陆临。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甚至没有抬眼，手机还握在另一只手里，仿佛这一切只是一个无需经过大脑思考的本能反应。
直到程晓阳靠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肩胛骨，嗅到那熟悉的冷冽气息，陆临才似乎微微一怔，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人。
程晓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支撑弄懵了。预想中撞上硬物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相对他而言）而可靠的依托。
他晕乎乎地抬起头，正对上陆临垂下的、带着一丝未散尽凌厉和些许……猝不及防的目光。
“学……长？”他讷讷地开口，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陆临看着他那双因为眩晕而泛着水光、显得有些迷茫的眼睛，环在他后背的手臂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
他没有立刻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支撑的姿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导播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刘导和小张张着嘴，看着眼前这略显亲密（？）的一幕，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晓阳的脸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临手臂传来的力量，和他胸膛因为呼吸而产生的细微起伏。
这个姿势，虽然不如刚才的公主抱那般冲击力十足，却同样亲密，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保护意味。
陆临的理智似乎在此时终于回笼。他移开目光，不再看程晓阳，环在他后背的手也稍稍松开了些力道，似乎准备撤开。
然而，他的动作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并没有立刻将程晓阳完全推开，仿佛那源自本能的条件反射，其惯性还残留着微弱的影响。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对着还在发愣的刘导和小张说道：“事情基本解决，后续我们会处理。他需要休息。”
这话既是对情况的说明，也像是在对自己刚才那个过于迅捷的动作做出解释——只是因为“他需要休息”。
刘导和小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啊，是是是！程先生看起来是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陆临不再多言，另一只空着的手收起手机，然后极其自然地，就着半扶半抱的姿势，带着还有些晕乎、脸颊泛红的程晓阳，转身朝导播间外走去。
程晓阳几乎是被他带着走的，脚步还有些虚浮。
他偷偷抬眼，看着陆临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本能……快过理智吗？
那他是不是可以……偷偷地，再依赖一会儿？
这个念头让他耳根更红了，但他却没有挣脱那个依旧稳稳扶在他后背的手，反而下意识地，朝着那温暖可靠的来源，又靠近了一点点。
陆临似乎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动作，脚步未停，目视前方，唯有那扶在程晓阳后背的手，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