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的警告和那张沉甸甸的古墓地图，像一团火在程晓阳心里燃烧。
他知道此行的凶险，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
但看着陆临偶尔因为隐忍伤痛而微微发白的嘴唇，他就觉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必须去试一试。
他不敢告诉陆临。学长太聪明了，只要他露出一丝端倪，肯定会被立刻看穿，然后被强行留在医院。而且，他不能再让学长为了他涉险了。
接下来的两天，程晓阳表现得异常“正常”。
他按时吃饭睡觉，在陆临处理事情时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玩手机（假装），或者看看闲书，甚至还会主动跟陆临聊些学校里的趣事，绝口不提伤势和灵异相关的话题。
陆临虽然觉得这麻烦精突然变得这么“乖巧”有点反常，但他自身伤势未愈，需要集中精神调息和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
（主要是回复解忧斋王伯和一些老主顾的询问），便也没有深究，只当他是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暂时安分下来。
这正好给了程晓阳暗中准备的机会。
他利用去医院楼下便利店买零食的借口，偷偷采购了一些他认为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强光手电、绳索、打火机、压缩饼干、矿泉水，还有一把看起来挺结实的多功能军刀（虽然是山寨货）。
他将这些东西藏在病房衣柜最底层，用衣服盖好。
行动的前一晚，程晓阳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心神不宁。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里间正在闭目调息的陆临，心里充满了不舍和决绝。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学长留点话？万一……万一他真的回不来了，学长至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不会以为他又不懂事乱跑……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笨拙地打字。
「学长，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呃，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你别生气，也别担心（虽然你肯定会生气……）。」
「我知道我笨，老是给你惹麻烦，这次还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问过白大人了，她说你的伤需要‘赤阳还魂草’才能治好。我打听到岐山古墓里可能有这个东西，所以我决定去找找看。」
「你别来找我！那座墓很危险，你伤还没好，不能再冒险了！我保证，我会小心的！我带了手电和绳子，还有白大人给的地图！我一定会把药带回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运气不好，没能回来……学长，你一定要好好的，把伤养好。以后接委托的时候，别再遇到我这么麻烦的队友了……」
「还有……学长，其实……你虽然总骂我，但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程晓阳 留」
写到最后，他的眼眶已经红了，眼泪模糊了视线。他赶紧用手背擦掉，生怕泪水滴到手机上。
这算不算遗书？他自嘲地想。他把备忘录设置了密码（密码是陆临的生日，他偷偷记下的），然后退出了界面。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熟悉的阴气靠近。
是阿飘小弟！
那个半透明的白色影子从墙壁里钻了出来，绕着程晓阳飘了一圈，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程晓阳看着这个胆小却忠诚的游魂小弟，心里一动。
他不能带阿飘去，古墓里太危险了，阿飘这种低级游魂进去恐怕瞬间就会被里面的凶灵吞噬。
而且，他需要有人……不，有鬼能在他离开后，帮忙照看一下学长。
他对着阿飘招招手，压低声音，用极其严肃（自认为）的语气说道：“阿飘，听着，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阿飘立刻停止了飘动，模糊的魂体凝聚了一些，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明天要出一趟远门，办点大事。”程晓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帮我保护好学长！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鬼靠近他，你要立刻通知他！或者……或者去找白无常大人！明白吗？”
阿飘似懂非懂地上下浮动（点头），然后又发出呜呜声，似乎想跟着他去。
“不行！”程晓阳坚决地摇头，“这次的任务非常特殊，只能我一个人去！你的任务就是留守大本营，保护好学长！这是命令！”
阿飘似乎有些委屈，魂体都黯淡了一点，但在程晓阳“严厉”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然后钻回墙壁里，大概是去陆临房间附近“站岗”了。
支开了阿飘，程晓阳最后看了一眼里间那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学长，等我。
然后，他强迫自己躺下，闭上眼睛，尽管他知道，今晚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程晓阳就悄悄起床了。
他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运动服，将准备好的装备塞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背包里，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古墓地图和保命黑石放在贴身的衣袋里。
他站在病房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陆临还在沉睡（或者说调息），安静的睡颜在晨光微熹中显得格外柔和。
程晓阳鼻子一酸，不敢再看，轻轻拉开房门，像一只偷溜出家的小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并不知道，在他关上房门的瞬间，病床上，陆临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