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深渊:电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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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挣扎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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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埋的场景,如同最恶劣的病毒,侵入了林墨的梦境。那一锹锹落下的泥土,“小广西”那双从绝望到空洞最后被彻底掩埋的眼睛,反复在他脑海中上演,每一次都让他从窒息般的恐惧中惊醒,冷汗浸透简陋的床铺。

白昼来临,他必须戴上“陈默”的面具,继续扮演那个冷静、高效、甚至在某些时候显得冷酷的A组负责人。他督促业绩,处理组内纠纷,向强哥汇报工作,偶尔还要与其他小组长进行虚与委蛇的交流。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

他看向那些猪仔的眼神里,除了之前作为管理者的审视和利用,多了一层更深的东西——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悯,以及一种因自身参与其中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负罪感。当他看到组员因为完成业绩而露出短暂的、扭曲的喜悦时,当他看到阿斌越来越熟练地运用诈骗话术时,他仿佛能看到一条条无形的锁链,正通过他的手,更加牢固地锁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

这种内在的撕裂感,让他备受煎熬。

他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很少说话。他花费更多时间独自待在强哥分配给他的那个狭小的单间宿舍里,对着那张简陋的园区地图,以及他凭借记忆偷偷绘制的、标注着“娱乐部”、“水牢”、“后山乱葬岗”等关键位置的草图,一遍遍地推演、计算。

他需要行动。不仅仅是被动地适应和攀爬,他需要主动获取信息,寻找妹妹下落的实质性线索,并为最终可能到来的“那一天”做准备。

活埋事件后,园区的监控和管制似乎更加严格了。赵队长手下的巡逻队出现的频率更高,对猪仔的随机抽查也更加频繁。那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天夜里,林墨利用小组长巡视宿舍的便利,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宿舍楼后方一个堆放杂物的死角。这里相对隐蔽,是他之前发现的几个可能避开主要监控探头的角落之一。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鞋底夹层里的那张SIm卡和那个老旧的、不带任何智能功能的备用手机。这是他与外部世界联系的唯一希望,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开机,微弱的光亮起。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心跳如鼓。

信号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他快速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内容是关于“地狱火”集团可能的人员接收渠道和一个他打听到的、负责园区之间“货物”转运的中间人绰号。他无法确认妹妹是否通过这个渠道被转走,但这已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信息发送的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考验他的神经。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

林墨浑身一僵,几乎要立刻关闭手机藏起来。

但就在此时,进度条走到了尽头,显示“发送成功”。

他以最快的速度关机,将手机和SIm卡重新藏好,身体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脚步声和光束从杂物区边缘掠过,并没有深入。是巡逻的守卫。

直到脚步声远去,周围重新陷入寂静,林墨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这次冒险联系,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他不知道自己传递出的信息是否有用,也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风险。但他别无选择。

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脑海中交替浮现出妹妹的笑容、父母担忧的面容、“小广西”被活埋的场景、强哥审视的目光、赵队长冰冷的眼神,以及坤哥那深不可测的平静。

这些面孔,这些场景,如同一个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上。他不再是那个怀着单一目标潜入的热血刑警,他变成了一个在黑暗泥沼中挣扎的、灵魂布满污垢和伤痕的复杂个体。

他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电诈园区,不仅仅是一个犯罪窝点,它是一个结构精密、运行高效的“反乌托邦”微型社会。它有它的“法律”(规矩),有它的“执法者”(保安队、打手),有它的“经济基础”(诈骗所得),有它的“意识形态”(生存法则、效率至上),甚至还有它的“文化”(恐惧和服从)。而坤哥,就是这个微型社会的绝对主宰。

他,林墨,如今已是这个畸形社会的一部分,并且正试图从内部理解它、利用它,最终摧毁它。

这个过程,注定是无比痛苦和矛盾的。他每向上爬一步,都可能踩着他人的痛苦;他每获得一分信任,都意味着更深地背叛自己的良知;他每实施一次“管理”,都是在巩固这个罪恶的体系。

“忠诚……”坤哥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需要表演忠诚,但真正的忠诚,只属于内心的正义和亲情。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将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压抑在心底,更加专注于“工作”。他不仅要求组员提升业绩,也开始有意识地整理和分析A组的业务数据,试图从中找出园区资金流向的规律,以及可能存在的、与管理层保护伞相关的蛛丝马迹。他向强哥提出了一些“优化”工作流程的建议,表现得尽职尽责。

同时,他也更加留意李静。这个神秘的女人,在活埋事件后,似乎也更加沉默,但林墨能感觉到,她观察的眼神更加锐利。他决定,必须找个机会,与她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接触。在这个黑暗的深渊里,他太需要一个能够交流,哪怕只是互相利用的“同类”了。

而外部,似乎也并非毫无动静。偶尔能从新来的猪仔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国内反诈力度加大、边境管控更加严格的风声。这风声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让林墨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

他知道,他必须耐心等待,继续潜伏,积累力量,就像一头受伤的狼,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那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但必须为之做好准备的……血色黎明。

系统的黑暗,已经将他浸透。挣扎的烙印,深可见骨。但他心中的那一点微光,尽管摇曳不定,却始终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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