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冰冷的碎石，抑制不住的颤抖攫住了她的全身。
那道吞噬一切的裂缝已然弥合，原地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虚无。
“不……不可能……”
破碎的音节从她喉间挤出，嘶哑不堪，眼眶早已红得要滴出血来。她像是在说服自己，一遍遍地呢喃：“他不会有事的……他绝不会有事的。”
卡恩一个箭步上前，在她身旁单膝跪下，声音沉痛：“女王陛下，请……节哀。”
“闭嘴！”
露娜猛地抬头，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布满血丝，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他没死！他只是被卷走了！他一定会回来！”
卡恩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低叹，垂下了头。
“是，陛下。”
露娜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她摇晃着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神色凝重的老兵，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人，就地扎营。我们等他回来。”
老兵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是，陛下。”
队伍开始在原地扎营。
露娜寻了一块岩石坐下，目光死死锁住裂缝消失的方向。她的手紧紧攥着法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你一定要回来。”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你说过的，会保护好自己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天，两天，三天……
露娜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岩石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望向虚无的石雕。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全部的生命力都汇聚在那双眼睛里。
卡恩数次想劝她休息，都被她冷漠地拒绝。
“我要等他回来。”
她的声音愈发嘶哑，却偏偏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四天过去了。
老兵们的给养已濒临耗尽，露娜却依旧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卡恩终于按捺不住，走到她身边，声音里满是焦虑：“陛下，给养撑不住了，我们必须回去补给。”
露娜缓缓摇头。
“你们回去，我留在这里。”
“陛下！”卡恩急了，“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我说了，我要等他回来。”
露娜缓缓抬起头，那双曾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如今黯淡无光，只剩下密布的血丝与近乎疯狂的执拗。“就算死在这里，我也要等他回来。”
卡恩张了张嘴，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至少让属下留下来陪您。”
露娜沉默了几秒，终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
她看向其他老兵。
“你们回去，把龙之心和虚空秘银带回金穗城，交给罗伯。”
老兵们对视一眼，沉重地应下。
“是，陛下。”
他们接过露娜递来的背包，转身离去，脚步沉重。
露娜重新坐回岩石上，继续着那场不知尽头的等待。
一周过去了。
卡恩的给养也见了底，可露娜仍像扎根在了那块岩石上。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大圈，仿佛生命力正随着时间一同流逝，若不是身为高阶魔法师的魔力在支撑，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卡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刺痛。
“陛下，您至少吃点东西吧。”
他掏出最后一块干粮，递到她面前。
露娜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
“不饿。”
“可您已经一周没吃任何东西了！”
“我说了，不饿。”
她的声音很轻，那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却未曾动摇分毫。
卡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干粮。
他知道，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又过了三天。
就在卡恩几乎以为女王陛下真的要在此地将自己耗尽时，前方的空间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空气如沸水般剧烈扭曲起来。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紫色裂缝凭空撕开，耀眼的光芒从中喷薄而出。
露娜那死寂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是他！一定是他！”
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便从裂缝中狼狈地跌出，重重摔在碎石之上。
露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她想也不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奔过去，踉跄地跪倒在那个身影旁。“程钧！”
程钧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可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当那双黑色的眸子映出露娜焦急的脸庞时，嘴角竟努力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我……回来了。”
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
露娜一把将程钧紧紧抱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她所有的恐惧与后怕。“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程钧笑了笑，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抱歉……让你担心了。”
露娜却哭得更凶了。
“你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你骗我！”
“我没骗你……”程钧的声音轻如叹息，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露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受伤了。”
“小伤，死不了。”
程钧挣扎着想要坐起，从怀中摸索着掏出一个金属盒，递到她面前。“给……龙之心。”
露娜愣住了。
“你不是已经把它给我了吗？”
程钧虚弱地摇了摇头。“那个是假的……真正的龙之心，在这里。”
他打开金属盒，一团璀璨的金色光芒瞬间绽放，将两人苍白的脸映亮。盒中，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正静静躺着，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露娜看着那颗晶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
“真正的龙之心。”程钧笑了笑，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在空间裂缝里……误入了一处秘境。那里，有一具真正的十阶巨龙骸骨……这颗龙之心，就是从它胸腔里找到的。”
露娜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程钧将金属盒塞进她手里。
“拿着，这是给你的。”
露娜接过金属盒，看着里面那颗足以让整个大陆疯狂的宝物，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钧愣了一下。
“什么？”
“你明明可以自己用，为什么要给我？”
程钧笑了。
“因为，这是我答应你的。”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柔和。
“我说过，要为你打造最强的机甲。没有真正的龙之心，再强的设计，也只是一堆废铁。”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
“你这个……傻瓜……”露娜的声音带着哭腔。
程钧却笑了，他抬起沾着血污的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水。“别哭了，傻兔子。”
露娜一把拍开他的手，泪水还挂在脸上，却忍不住破涕为笑。“谁是傻兔子！”
程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啊。”
露娜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反驳。
她小心翼翼地将金属盒收好，而后搀扶着程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走吧，我们回去。”
程钧点了点头。
“好。”
两人相互搀扶着，迎着深渊外透进来的微光，一步步向出口走去。
卡恩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那两个紧紧依偎的背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真是一对……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