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工坊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程钧。
“马匪？”程钧把那把精致的【月光蔷薇】在手里转了一圈，又塞回露娜手中，动作自然得像是送她一束花。
他脸上的懒散没半点变化，仿佛听到的不是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而是明天天气好坏。
“有多少人？到哪了？”他问卡恩。
“探子回报，大概两百多人，装备很杂，像是流窜过来的小股势力。目前还在月光森林外围游荡，暂未发现进攻迹象。”卡恩迅速汇报，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战意。
以前，两百多人的马匪绝对是个大麻烦。
但现在……
卡恩的目光扫过那些堆在箱子里的崭新魔能枪，喉结滚动了一下。
露娜握着手里那把冰冷又华丽的短枪，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一次加速。她看向程钧，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她立刻明白了程钧的意思。
这是在问她，要不要让新武器见见血。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让贴身的布料绷紧。
“先生，你说呢？”她把问题抛了回去。
在军事上，她已经下定决心，完全信任这个男人。
“两百个杂兵，还不够我的工程师团塞牙缝的。”程钧撇了撇嘴，显得兴致缺缺。
他转向卡恩，“这种小事，你自己带人处理掉就行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装满魔能枪的木箱。
“在你们出去打猎之前，总得先知道手里的家伙怎么用。”
“正好，第一批一百支枪和配套的弹药都齐了。今天，就在我们的新家，给它们开个光。”
程钧口中的“新家”，指的是工坊最深处的地下区域。
这里原本是城主府废弃的酒窖，现在被程钧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测试场。
上百米长，数十米宽，尽头用厚重的雪亮钢板和从黑石山拉回来的花岗岩，砌起了一堵厚达三米的靶墙。
墙壁上挂着十几具从铁匠行会仓库里拖出来的、做工精良的重装骑士铠甲，那是波林·铜须压箱底的得意之作，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此刻，它们成了最好的靶子。
当工程师团的五十名士兵，扛着崭新的魔能枪，列队走进这个灯火通明的地下空间时，所有人都被这股肃杀的气氛感染了。
空气中飘着一股新翻泥土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卡恩和老管家罗伯站在队伍的一侧，表情各异。
卡恩是纯粹的期待与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烧火棍”的真正威力。
而罗伯管家则扶了扶眼镜，看着那些被当成靶子的昂贵铠甲，嘴角一阵抽搐。
败家子！
这简直是败家子！
露娜也跟在程钧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程钧没理会众人的心思，他走到队列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
“你们是第一批摸到这东西的人，也是月光城未来的基石。记住，从今天起，你们手里的不再是剑，也不是斧头。它是你们的命！”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现在，按照我教你们的，三段式队列，准备！”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分成了三排，每排之间间隔一步。
动作整齐划一，显然已经演练过多次。
程钧走到第一排最左边的士兵面前，拿起他的枪，检查了一下。
然后，他从一个弹药箱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子弹”。
那是一颗由黄铜包裹着、约有拇指长短的金属圆柱体，尾部镶嵌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米粒大小的魔能水晶。
【标准型魔能穿甲弹-mK1】。
【机械之心】解析了“锐金术”和“火球术”的源质序列后，融合出的产物。
“装弹！”程钧高声下令。
士兵们立刻熟练地拉开枪栓，将一枚枚冰冷的子弹塞入枪膛，然后“咔”的一声合上。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在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
“殿下，”程钧做完示范，走到露娜身边，从怀里掏出两个用棉花和布条做成的简易耳塞，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那对毛茸茸的兔耳朵里。
“捂住这里，等会儿动静有点大。”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柔软的耳廓。
露娜的身体僵了一下，那对刚被塞住的耳朵，瞬间从根部开始泛红。
她感觉耳朵里痒痒的，那股热流又一次顺着脖颈蔓延到了全身。
这家伙！
又来！
她又羞又恼，却没法发作，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程钧咧嘴一笑，退后几步，站到了射击队列的侧方。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懒散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他举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第一排！举枪！”
哗！
第一排的十几名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魔能枪举起，枪托死死抵住肩膀。
“瞄准！”
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百米外靶墙上的那些重装铠甲。
整个地下空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程钧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开火！”
轰——！！！
不是一声，而是十几声巨响，在同一瞬间，汇聚成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
整个地下空间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股浓烈刺鼻的、类似硫磺燃烧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第一排的士兵们，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身体向后一仰，但都死死地站稳了脚跟。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而站在后方的卡恩和罗伯，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声音，比十几个三阶魔法师施放的火球术同时爆炸还要恐怖！
这根本不是武器，这是雷神的怒吼！
“第二排！上前一步！”程钧的命令声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第一排士兵迅速退后装弹，第二排士兵踏前一步，重复着举枪、瞄准的动作。
“开火！”
轰——！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
“第三排！上前！”
“开火！”
轰——！
三轮齐射，总共五十发子弹，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全部倾泻到了百米外的靶墙上。
当硝烟散去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靶墙的方向。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些由铁匠行会最顶级工匠打造的、足以抵挡三阶骑士全力劈砍的重装铠甲，此刻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每一个铠甲上，都出现了一排排拳头大小的、边缘呈现出恐怖熔融状态的窟窿！
黄铜子弹在命中目标的瞬间，尾部的魔能水晶被激发，将“锐金术”的穿透效果和“火球术”的爆破效果完美结合。
钢板就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洞穿！
更可怕的是，铠甲后面的花岗岩墙壁上，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无数弹头深深地嵌了进去！
“……”
卡恩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呆呆地看着那面靶墙，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冲了过去，不顾靶子还未完全冷却的滚烫，用手抚摸着那被洞穿的胸甲。
指尖传来的，是平滑的、被瞬间融化又凝固的金属触感。
“这……这……”他转过头，看着那些还冒着青烟的枪口，又看看自己还在颤抖的手，声音嘶哑地喃喃自语。
“这威力……任何一个新兵……都能打出三阶骑士的全力一击……”
“不……比那更强……”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那个正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他几步冲到程钧面前，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先生！”
程钧一把扶住了他。
“站直了，卡恩。”程钧看着他，“我的士兵，不跪任何人。”
卡恩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看着程钧，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
“先生！”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把城卫军……把所有能战斗的人，都交给你！”
“我要让月光城的每一个士兵，都拿上这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