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狂澜席卷而过，冰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瞬间爆发的冰蓝与暗灰交织的光焰已然熄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金属灼烧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腥气。冰隙入口处，原本卡着的巨狼尸体和那头试图冲入的魔狼，连同附近的岩壁，都被恐怖的冲击波狠狠犁过一遍。巨狼尸体被撕扯得更加破碎，冻结的血肉混合着黑色的玄冰弩碎片、崩断的弓弦，如同被粗暴搅拌的肉泥，糊满了入口两侧的岩壁和地面。那头活着的魔狼，半个身子被炸飞，残余的部分焦黑扭曲，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入口的岩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厚厚的冰挂被震碎了大半，如同断裂的獠牙，参差地垂挂着。
冰隙深处，陆谦的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在冰冷的岩石角落，仿佛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烂玩偶。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
听觉最先恢复，是遥远而模糊的嗡鸣，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冰水。随后是触觉，一种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撕裂般的剧痛。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仿佛它们已经离自己而去，只剩下一个破碎的核心在无边的寒渊中坠落。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挣扎，沉重而徒劳。
…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混乱的灵魂。虚无的黑暗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他放弃挣扎，彻底沉沦。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却异常顽固的暖意，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一颗倔强的恒星，在他破碎躯体的最核心——心脏深处，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咚…
这微弱的搏动，带来了更清晰的感知。剧痛如同苏醒的亿万毒虫，瞬间噬咬全身！右肩胛，那个被玄冰箭贯穿的伤口，此刻像是一个不断注入液氮的窟窿，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冰锥刺骨、碾磨骨髓的剧痛。左臂，硬抗赵乾玄霜斩和玄冰弩爆炸的双重重创，臂骨似乎已经寸寸碎裂，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冻结。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揉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灼痛和冰冷的窒息感。
最可怕的是右臂。那股名为“噬灭”的冰冷粘稠力量并未因爆炸而消失，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毒龙，在他残破的经脉中疯狂地冲撞、咆哮！每一次冲撞，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更伴随着一种足以令人疯狂的、永无止境的饥饿感！吞噬！需要血肉！需要能量！否则，这具残躯将彻底崩溃，连带着这最后一点意识，也将被这贪婪的凶兽反噬殆尽！
“呃啊…”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野兽呜咽般的呻吟，从陆谦沾满血污和冰碴的嘴唇间溢出。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混合着闪烁的金星和不断晃动的幽暗光影。过了好几息，眼前的景象才勉强聚焦。
他看到了自己。
左臂无力地瘫在身侧，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枯槁，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冻裂伤和爆炸撕裂的创口，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冰晶，如同丑陋的冰泪，从崩裂的伤口边缘缓缓渗出、冻结。整条手臂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仿佛里面的骨头已经变成了冰渣。
右臂的情况更加诡异恐怖。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沉金属光泽，如同冷却的熔岩表面，肌肉在不自主地痉挛、抽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疯狂游走、冲撞！暗沉的光泽顺着肩膀向躯干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烧红的铁丝般凸起、虬结，带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痒。那只魔爪般的手掌，五指深深抠进了身下的冻土里，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某种能量淤积的产物。
而在他胸前，那架玄冰弩爆炸的核心位置，衣袍早已化为飞灰，露出焦黑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膛。皮肤被撕裂、碳化，边缘凝结着诡异的冰蓝与暗灰混杂的结晶，如同丑陋的伤疤烙印。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让这片恐怖的伤口微微抽搐，渗出丝丝缕缕混杂着冰晶的黑血。
死亡的冰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失血、极寒、剧毒、经脉脏腑的重创、以及体内两股毁灭性能量持续不断的冲突撕扯…这具身体，早已超越了承受的极限，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只想永远地合上，沉入那永恒的、没有痛苦的黑暗。
…放弃吧…太累了…太痛了…
…结束…一切就都结束了…
噬灭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尖叫：**吞噬！活下去！外面有食物！撕碎他们！**
混乱的意识在生与死的天平上剧烈摇摆。放弃的诱惑是如此甜美，而活下去的代价又是如此痛苦和…渺茫。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滑向黑暗深渊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冷气流，如同初春冻土下悄然萌发的第一缕生机，极其顽强地从他左臂肩胛骨深处那点顽固的暖意中流淌出来。是枯寂真气！它并未试图去压制右臂狂暴的噬灭，也无力修复这濒临崩溃的残躯，而是如同一条纤细却无比执着的冰线，循着一种古老而玄奥的轨迹，艰难地、缓慢地在他破碎的经脉中游走。
这丝游走的枯寂真气，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
它牵引着陆谦混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内视。
内视的景象，比外表的惨状更加触目惊心！
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刃反复切割后又冻结的废墟，布满了裂痕和黑色的冰晶阻塞，枯寂真气在其中流淌，如同在布满荆棘和寒冰的狭窄河道中挣扎前行，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丹田气海，那个本该是力量源泉的地方，此刻一片死寂的冰封。代表枯寂真气的灰白色气旋黯淡无光，几乎停滞，被一层厚厚的、混杂着暗沉噬灭之力的黑色冰晶死死冻结、覆盖。而代表噬灭本能的那股暗沉粘稠的力量，则如同失去束缚的毒液，在丹田废墟和破碎的经脉中疯狂冲撞、肆虐，所过之处，经脉壁被腐蚀出焦黑的痕迹，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和更深的饥饿感。
两股力量如同两条在残破躯体内殊死搏杀的恶龙，枯寂真气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秩序和生机，延缓着崩溃的速度，而噬灭之力则疯狂地破坏、吞噬着一切残存的生命能量，甚至反过来侵蚀枯寂的根基。这场无声的战争，每时每刻都在加速这具躯体的死亡！
**枯…寂…**
一个源自灵魂最深处、如同叹息般的意念碎片，随着那丝游走的枯寂真气，悄然浮现在陆谦濒临溃散的意识中。
不是完整的记忆，更像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深处、历经生死磨砺后终于被唤醒的本能认知。
《枯荣经》…枯极…生荣…
枯，非死寂，乃敛藏，乃沉淀，乃寂灭表象下，对生机的极致渴求与积蓄！寂，非消亡，乃凝滞，乃冻结，乃万籁俱静中，对毁灭的包容与…转化！
如同醍醐灌顶！又如同在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了一丝源自生命本源的微光！
陆谦那即将彻底熄灭的意识，因为这源自功法本源的领悟，猛地挣扎了一下！
左臂肩胛骨深处那点顽固的暖意，似乎感受到了这丝源自灵魂的共鸣，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更多的、精纯的枯寂本源气息流淌出来，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和…方向！
不能放弃！不能沉沦！更不能被噬灭吞噬！
这具身体是船，意识是舵！船将倾覆，舵岂能先折？！
**引！枯！入！寂！**
一个无声的、却饱含决绝意志的呐喊，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他放弃了徒劳的压制，放弃了绝望的等待！他主动地、艰难地引导着那丝游走的枯寂真气，不再去对抗右臂狂暴的噬灭洪流，而是如同引导洪水般，将其引向…自身！
引向那破碎的丹田！引向那冻结的气海！引向那布满裂痕、濒临崩溃的经脉壁垒！引向那被玄冰箭寒气、爆炸冲击波、以及自身能量冲突撕裂的每一寸伤处！
**以身为炉！纳万劫为薪！**
枯寂真气如同最冰冷的引线，所过之处，狂暴的噬灭之力、侵入骨髓的玄冰寒气、爆炸残留的混乱湮灭能量…所有毁灭性的、侵蚀性的力量，都被这股冰冷坚韧的意志强行拉扯、汇聚！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刺向他的灵魂！这不再是局部的伤痛，而是将全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破坏性能量，主动地、集中地引导、汇聚、引爆！
“嗬…呃啊——！” 陆谦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岩石！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呈现出骇人的青黑色！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像样的惨叫，只有喉咙里滚动着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大股带着内脏碎块和冰晶的黑血从口鼻中涌出！
这种自毁式的引劫，无异于在油尽灯枯之际，又给自己心口狠狠捅了一刀！
冰隙入口处，刚刚从爆炸余波和狼群疯狂反扑中稳住阵脚、惊魂未定的赵乾等人，被冰隙深处突然爆发的、更加惨烈和诡异的动静惊得汗毛倒竖！
“那…那怪物还没死？！”丙三端着刚刚捡起的另一名死去同伴的玄冰弩，手指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弩箭指向冰隙深处那片翻滚着痛苦气息的黑暗，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刚才那弩箭自爆的威力他亲眼所见，入口处那惨烈的景象就是证明！里面的目标，硬吃了核心爆炸，竟然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赵乾捂着依旧剧痛麻痹、流淌着黑血的后背伤口，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死死盯着冰隙深处，眼神惊疑不定，更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和…贪婪！刚才目标爆发出的那种混乱而强大的力量，还有此刻深处传来的、如同濒死凶兽挣扎般的恐怖气息…此獠身上，必有惊天秘密！
“丙三！瞄准！听我命令！”赵乾强压伤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丙四！还能动吗？准备火油罐！不管里面是什么鬼东西，今天必须把它彻底解决在这里！” 他绝不能让这个重伤垂死、却诡异得可怕的家伙再有机会！更不能再让狼群或者其他变故干扰！
丙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半边脸颊血肉模糊，胸骨剧痛，但眼中的凶光更盛。他摸索着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个黑沉沉的陶罐，罐口用浸满油脂的麻布塞着。这是白袍卫用来对付难缠目标或清理痕迹的猛火油！
冰隙深处，陆谦的自我毁灭式引劫，已到了最凶险的关头！
全身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破坏性能量，都被枯寂真气强行引导、汇聚到了丹田气海——那片早已被黑色冰晶冻结的死寂废墟！
此刻的丹田，如同一个被强行塞入了无数不稳定炸药和碎冰的、濒临极限的压力锅！狂暴的噬灭之力如同失控的黑色熔岩，疯狂冲击着冻结的冰晶壁垒；玄冰箭残留的极寒与爆炸的混乱湮灭能量交织缠绕，形成无数锋利的冰刃和能量乱流，在狭小的空间内肆虐；枯寂真气则如同最冰冷的催化剂和束缚之网，死死缠绕着这些毁灭性的力量，将其强行压缩、束缚在丹田核心一点！
“嘎吱…咔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冰层和骨骼同时被碾碎的声响，从陆谦的腹部深处隐隐传出！他的腹部肉眼可见地膨胀、收缩，皮肤表面凝结的冰霜和焦黑的伤口被撑裂，渗出更多黑血！整个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生命之火摇曳欲灭！
**枯极…寂灭…**
灵魂在无边的痛苦中沉浮，唯有这源自《枯荣经》本源的奥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最后的方向。
压缩！再压缩！
枯寂的意志如同最冷酷的铁砧，将所有的毁灭、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冰寒与暴虐，狠狠地锻打、挤压！
丹田核心那一点，承受的压力达到了极致！黑色的冰晶被挤压得发出刺耳的呻吟，狂暴的噬灭之力被强行凝滞，混乱的能量乱流被冻结、固定…一切仿佛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连时间都为之凝固。
就在这死寂达到顶点的刹那——
“啵…”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在陆谦的灵魂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丹田，而是来自左臂肩胛骨深处，那点一直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本源！
就在丹田死寂压缩到极致的同时，这一点枯寂本源如同受到了某种终极的感召，猛地一跳！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坚韧、古老浩瀚的枯寂本源气息，如同沉寂万载的冰河终于迎来了一丝裂隙下的暖流，轰然爆发，决堤般涌入他破碎的经脉，瞬间贯通全身，最终狠狠注入那死寂压缩到极致的丹田核心！
如同在绝对零度的冰核中，投入了一颗来自太阳深处的火种！
“嗡——！”
陆谦的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丹田核心那被压缩到极致、死寂一片的“点”，在这股精纯浩瀚的枯寂本源注入的瞬间，骤然亮起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灰白色光芒！
这一点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微弱，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造化！
枯极生变！寂灭孕荣！
“咔嚓！咔嚓嚓——！”
丹田内冻结的黑色冰晶，以那一点灰白光芒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狂暴的噬灭之力、混乱的湮灭能量、刺骨的玄冰寒气…所有被强行束缚、压缩的毁灭性力量，在这一刻，被那点纯粹的灰白光芒所吸引、所同化、所…转化！
不再是冲突！不再是撕扯！
枯寂的真意在此刻展现出了它包容万物、寂灭重生的终极奥义！如同大地承载万物，无论污秽还是纯净，最终都归于沉寂，又在沉寂中孕育新生！
狂暴的噬灭之力被灰白光芒分解、吸收，化作了最精纯的生命能量基础；混乱的湮灭能量被抚平、梳理，融入了流转的轨迹；刺骨的玄冰寒气被包容、转化，成为了滋养新生力量的清凉源泉！
一种全新的、融合了枯寂、噬灭、冰寒、湮灭…诸多特性却又和谐统一的、带着混沌初开般气息的灰白色真气，如同初生的溪流，从那一点光芒中流淌而出！
这缕新生的真气，带着一种冰冷死寂的表象，内里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磅礴生机！它流淌过之处，破碎冻结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龟裂大地，贪婪地吸收着这新生的力量！经脉壁上的裂痕被灰白色的能量迅速覆盖、弥合，变得更加坚韧、宽阔！那些阻塞的黑色冰晶和能量淤积，如同积雪遇到暖阳，迅速消融、被吸收转化！
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感，而是一种伴随着新生、如同破茧般的剧烈蜕变之痛！冰冷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深邃，但这冰冷不再侵蚀生机，反而如同最坚实的铠甲和最冷静的意志，守护着核心那一点蓬勃跃动的生命之火！
“呃…嗬…” 陆谦喉咙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音节，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低吼！他蜷缩的身体无意识地舒展开，如同从冬眠中苏醒的巨兽。体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焦黑碳化的边缘，灰白色的新生肉芽如同最顽强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蔓延，将翻卷的皮肉覆盖、连接！右肩胛那贯穿的玄冰箭矢，箭杆上凝结的深蓝冰晶，竟被伤口处弥漫出的灰白色气息迅速侵蚀、消融！那暗沉如熔岩的右臂光泽，似乎也在这新生的灰白气息冲刷下，变得内敛、深邃，狂暴的噬灭冲动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控的冰冷贪婪所取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中透着勃勃生机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悸动，以陆谦的身体为中心，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冰隙！
“不好！”冰隙入口处，正强忍伤痛、指挥丙三瞄准、丙四准备投掷火油罐的赵乾，脸色骤然剧变！他修为最高，感知也最为敏锐！这股突然从冰隙深处爆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如万载玄冰，内里却蕴含着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磅礴生机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上的诡异威压！这绝不是重伤垂死该有的气息！这是…蜕变？！晋升？！
“动手！快！用火油烧死他！”赵乾再也顾不得其他，厉声嘶吼，声音因为惊骇而变调！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必须立刻、马上将这个怪物扼杀在蜕变之中！否则…
丙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惊得手一抖，听到命令，下意识地就要扣动玄冰弩的悬刀！丙四也猛地扬起了手中的火油罐！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玄冰弩爆炸更加沉闷、更加厚重、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恐怖轰鸣，猛地从冰隙深处炸响！
整个冰隙剧烈地震动起来！如同有一头被惊醒的太古冰龙在地底翻身！两侧布满裂痕的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岩石和冰挂如同暴雨般轰然砸落！
“小心！”赵乾惊骇欲绝，再也顾不上攻击，猛地向侧面扑倒！丙三和丙四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躲避着坠落的巨石！
就在这地动山摇、乱石崩飞的混乱之中！
一道身影，包裹在浓郁的、如同实质般的灰白色气流之中，如同挣脱了大地束缚的陨石，又如同破冰而出的凶兽，悍然撞碎了入口处堆积的狼尸碎块和坠落的冰岩，带着一往无前、冰冷死寂却又生机磅礴的恐怖气势，从冰隙深处爆射而出！
正是陆谦！
他周身笼罩在翻腾的灰白气旋中，破碎的衣袍被气劲撕扯得更加褴褛，露出下面正在飞速愈合、被灰白气息覆盖的恐怖伤口。右肩胛的玄冰箭矢已然消失，只留下一个被灰白肉芽迅速覆盖的窟窿。左臂虽然依旧扭曲，但枯槁的死灰色下，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坚韧光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左眼猩红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寒潭般的冰冷死寂，右眼则被一种内敛深邃的暗沉光泽占据，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与…吞噬的渴望。
他看也没看扑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赵乾等人，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灰白的轨迹，朝着暴风雪肆虐的、茫茫无垠的荒原深处，亡命飞掠而去！速度之快，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搅动着风雪的灰白尾迹！
“拦住他！”赵乾目眦尽裂，挣扎着爬起，不顾后背伤口崩裂，朝着那道即将消失在风雪中的灰影嘶声怒吼！
丙三手中的玄冰弩终于瞄准，狠狠扣动悬刀！
“嘣！”
深蓝色的死亡流光撕裂风雪，追星赶月般射向那道灰白身影的后心！
然而，就在弩箭即将命中的瞬间——
那道疾驰的灰白身影头也不回，包裹在灰白气旋中的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寒风吹过冰面的“嗤”响。
那支足以洞穿金铁、冻结气血的玄冰弩箭，在触及那翻腾的灰白气旋边缘时，箭身上流转的淡蓝寒光瞬间黯淡、熄灭！半透明的深蓝晶体箭头，如同被投入强酸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湮灭！整支弩箭在灰白气流中无声无息地分解、化为最细微的冰晶粉末，随风雪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什么？！”丙三端着空弩，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魅！
赵乾更是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徒手…湮灭玄冰弩箭？！这…这绝不是通脉境能做到的！难道…难道他真的在绝境中…破入了先天？！
“追！不惜一切代价！他重伤初愈，境界不稳，绝不能让他跑了！”赵乾的嘶吼带着绝望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强提所剩不多的真气，不顾一切地朝着陆谦消失的方向追去！丙三丙四也压下心中的惊骇，咬牙跟上。
然而，风雪茫茫，那道灰白的身影早已融入混沌的白色地狱，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的战场、刺鼻的血腥、焦糊味，以及冰隙入口处，那被灰白身影撞出的人形破洞边缘，几片悄然飘落、沾染着新鲜血迹的破碎衣角，和几点在冻土上顽强凝结、散发着微弱灰白毫光的…冰晶状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