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怡被他烦得不行，感觉脑子像一团浆糊，只想求个清净。
她闭着眼，眉头皱起，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嘟囔道：
“好……都好……我要睡了……要平衡……不能影响明天工作……”
话音渐渐低下去，几乎是在呓语了。
都好。
这两个字像是最好的嘉奖，让周景澄心里那块大石彻底落了地，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他看着她几乎瞬间就要陷入沉睡的侧脸，心里软成一片。
可就在这时，他强大的“后勤保障”意识和某种“讲卫生”的刻板观念突然冒头。
他想起她刚才累极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把她弄醒抱去浴室彻底清理，那太折腾了。
但就这么睡去，似乎……也不够完美。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个“顺其自然”的承诺。
万一……万一小周主任刚才的突击队里，已经有先头部队在向着最终目标发起冲锋了呢？
此刻若是进行大规模的“水域清理”，岂不是影响了“战略部署”？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把热毛巾，回来极其轻柔，避重就轻地帮她做了些基础的善后工作，重点放在了让她能舒适入睡的区域，刻意避开了可能影响“战略目标”的核心地带。
动作小心翼翼。
陈佳怡在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温热的毛巾拂过皮肤，很舒服，便由他去了，彻底沉入梦乡。
周景澄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充满了一种混合着责任感、期待感和巨大满足感的复杂情绪。
他躺下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觉得人生从未如此圆满。
第二天大大清早，生物钟让周景澄准时醒来。
他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世界都格外明亮。
刚想侧头看看身边人，就对上了一双水灵灵但带着明显恼意和审视的眼睛。
陈佳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瞪着他。
“醒了？”周景澄心情大好，声音都带着晨起的愉悦。
陈佳怡没理他的问候，直接开口，声音还带着点起床气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周景澄，我想了想，昨晚那个《实施方案》，有一条需要修改。”
周景澄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果然又来了！
他就知道，任何承诺都阻挡不了她秋后算账的脚步！
他立刻警惕起来，
“哪一条？怎么起床就……”他差点把“赖账”两个字说出来，及时刹住车，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就又有新想法了？”
陈佳怡看着他瞬间紧张起来的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她脑海里闪过昨晚他固执追问的样子，想起他拿着热毛巾笨拙又小心的动作……
那些细微的感动和眼前这张带着点委屈和紧张的脸重叠在一起。
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圈，
最终，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闷闷地说：
“……算了。就这样吧。”
她实在是……不想再把那个令人脚趾抠地的调研过程，再扯出来回味一遍了。
有些事，心照不宣，或许更好。
周景澄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放弃了修改意见？
......
周一上午的门诊，
陈佳怡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她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和最后一点职业本能，才完成了病历系统的最后录入。
确认自己账号登出系统，回到登录界面，才靠着惯性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连续几个小时高度集中的问诊、检查、解释，让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骨头还勉强支撑着，灵魂早已飘出体外，瘫在某个角落呼呼大睡。
脑子也木木的，转不动，只想找个地方放空。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诊室，感觉自己像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每一步都带着僵硬，在电脑正式耗尽前拖着她回到病房。
刚出电梯，只见护士台那边围了好些个人，一阵咖啡的浓郁香气抓住了她即将涣散的意识。
救命！
是咖啡！
她此刻急需这啡因的续命！
原本沉重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速，朝着被围住的护士台走去。
心里盘算着是哪位天使同事如此善解人意，她一定要蹭上一杯。
然而，当她拨开人群，看清被簇拥在中央正笑着分发咖啡的那位气质卓然的女士时，
陈佳怡瞬间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所有的疲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炸飞了。
温温温.....温主任？！
她婆婆？！她怎么会在这里？！
大脑在极度震惊下当场死机，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一个惯性的单音节脱口而出：
“妈——！”
这个字一出口，空气真凝固了。
围着的好奇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了陈佳怡身上。
陈佳怡自己也吓得一个激灵，魂魄瞬间归位！
要死！她怎么在医院里喊出来了！
瞬间，求生欲让她爆发出毕生的演技。
她脸上立刻堆满了他乡遇故知般的夸张惊喜，音调猛地拔高，无缝衔接地完成了后续，
“妈——呀~~~~温主任！您怎么来了？！”
她拍着胸口，一副被惊喜到了的样子，
“您这一下子出现，吓我一跳！”
周母手持一杯正准备递出去的咖啡，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转向陈佳怡，脸上是恰到好处退休老领导回娘家看看的欣慰和亲切笑容，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是啊，正好路过咱们医院，就上来看看大家。”
她目光温和地落在陈佳怡身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偏爱，
“当然啦，主要是想来看看你。退休后一直没机会见，怪想你的。”
陈佳怡心里暗暗点赞，不愧是老主任，这演技，滴水不漏，某一方面来看，周景澄是亲生的，有被遗传到。
她们俩这不为人知的这层关系，见面还少吗？
居然能把“怪想的”说得如此真挚感人，彻底坐实了她刚才喊的是表达激动的“妈呀”，坐实了她们只是普通的昔日上下级关系。
这话音刚落，陈佳怡就感觉到不远处有两道格外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科室的王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