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追着跑出义庄，循着灵力波动的痕迹以及那盲女阿菁的竹竿声找到了浓雾里打斗的身影。
魏娆和李莲花在外围挡住了密密麻麻的走尸，一身黑衣道袍的宋岚与薛洋在战场中央斗得正酣。
漫天的符箓挥洒出去，低阶的走尸被炸的尸身粉碎，血肉模糊。
地上红艳艳，白乎乎的堆了一层，刺鼻的腥臭氤氲在粘湿的雾气之中。
先前就已经受伤的薛洋根本不是宋岚的对手，霜华冰冷的剑刃划过，直接削掉了薛洋一只胳膊。
鲜血喷洒了一地，薛洋无力再战，手里的降灾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捂着那只鲜血淋漓的胳膊，不住地喘着粗气。
口鼻不断有鲜血溢出，那双阴狠的眼睛死死瞪着一步步持剑而来的宋岚，眼底满是讥讽和嘲弄。
走尸群好像失控了，隐隐有些躁动不安。
后面刚来的一群人见状也立刻加入了战场，这群来了义城以后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少年们本就心气郁结，如今有机会亲自斩杀邪祟，自是激动的血液都在沸腾。
魏无羡和蓝忘机在旁边掠阵，将走尸群的主力都交给了他们。
这也算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魏无羡只听见尸群中隐隐有些嘈杂，其间间或夹杂着几声怒吼。
魏娆慢慢放下手中的符箓，转过身去看那个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的薛洋。
“哈哈哈哈你瞪我做什么？”
“没了舌头，你连回嘴都不能！”
“恨我？还是后悔？”
“今日不是败家犬，倒是在我面前抖起来了！”
“宋岚，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伪善！”
“你敢说你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你们走到如今，难道当真全是我逼迫的？”
“若是你真在意他，便不会为了我当初屠白雪观的事迁怒于他！”
“你说‘从此不必再见’，我如今帮了你，你倒是不知好歹，还将一切怪罪到我头上，难道不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一点吗？”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君子，高洁之士不过如是！”
“刀没落在你们身上，你们便不以为意，随意站在道德的高处指责他人！对位卑之人的痛苦视若无睹！”
“我来这世上走一遭，自然是自己顺心最重要！”
“他们活该！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别说是我一根手指，便是我一根头发丝，也不是他人一条命可以比得上的！”
“我从不后悔我的复仇，我只后悔当初没将你也弄死！”
“噗哧～”
霜华划过颈间血管，喷溅而出的鲜血像是泼出的水花，溅湿一地。
魏娆沉默不语地看着躺倒在地的薛洋。
双眼睁圆，嘴巴微张。
鲜血和着脏腑碎肉溢出，很快便将脖颈染成血红。
气息一点点衰弱，那双不甘心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尸群中的一道人影。
魏娆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是她哥。
她收起了剑。
虽然知道薛洋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但她心底还是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
她得再强大一些，这样才不会落得跟他，跟温若寒，跟十三年前的哥哥同样的下场！
为了不落得如此下场，原谅那些人，放下仇恨？
呵～
原谅那些人是老天爷要做的事。
而她要做的事，就是送他们去见老天爷。
薛洋死了。
笼罩整座城的浓雾流动速度变慢，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推着，一点点变得稀薄。
脚底下的覆盖全城的鬼阵溃散，原本源源不断汇聚的阴煞之气也慢慢消失。
走尸群被控制了下来。
李莲花收起了剑，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干净后，才去牵她的手。
“阿娆！！！”
魏无羡从为数不多的走尸中绕了过来，将剩下的战场交给那群小辈处理。
“没事吧？”
他上前拉住魏娆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魏娆无声的笑了笑，调整好情绪以后才开口。
“没事，只是我没能留住那个‘无脸人’。”
“又是传送符？”
魏无羡问道。
魏娆睫羽轻垂，掩下眸子里的情绪。
“嗯。”
“真是财大气粗，传送符跟不要钱一样！”
“没关系，他的目标在我们身上，那他总会再来的！”
“你没事就好！”
他又侧头去看倒在地上，眼睛并未阖上的薛洋。
“薛洋这小流氓也没放跑，算是大有收获。”
魏娆叹了口气。
薛洋其实可以跑掉的。
她追到人的时候，薛洋与那‘无脸人’似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她见着薛洋递了什么东西给那人，那人便松开了他，准备燃符逃走。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既然已经知道那人的手段，魏娆又如何会让他得逞。
且慢已经滑至那二人身前，眼看就要斩掉那人捏符的手，薛洋却是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且慢。
魏娆心里一惊，连忙卸掉剑上的灵力。
蓝色火光燃起，那人再度消失。
薛洋咧开嘴笑了，看着魏娆的眼睛满是狡黠。
他赌了一把。
赌魏娆不会对他动手。
即便十三年救她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在她濒死之际，带她离开那魔窟的，是他。
“为何不走？”
她问道。
“我的东西还没拿回来。”
薛洋松开且慢，鲜血沿着指尖滴落，一颗颗连成血线。
身后破风声已至，李莲花和宋岚一前一后出现在她身边。
还不等人开口，霜华已经刺向薛洋心口。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薛洋这个人。
她做的事，与薛洋其实无甚区别。
原先她还觉得，屠了这整个义城的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性，都远比她狠辣阴绝。
如今看来，她与薛洋其实没多大区别。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仗势欺人的常萍当年要是直接将薛洋弄死，就没有之后的灭门之祸。
薛洋当年要是没漏掉在外的常萍，未必会惹来晓星尘与宋岚。
他们俩没能弄死薛洋，反而让他得了机会屠了白雪观，却又偏偏漏下一个宋岚。
而最后，薛洋死在宋岚手里的霜华之下。
魏娆将薛洋那只被削掉的，仅有四根手指的左臂拾起来，准备放到他身边。
见那只手死死攥紧，眼底略过一抹好奇。
魏无羡看懂了她的神色，拂开她的手。
他用足了力气，将手指一根根掰开，露出掌心那颗发黑染血的糖。
已经碎得不成样了。
其余人皆是一脸茫然，唯独魏无羡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