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那天，岚高校园里很热闹。
有学生陆陆续续回来拿成绩单，一部分从教学楼出来就奔赴了体育馆，三两成群，有说有笑。
江因和江峤在校门口等着她一起进去。戚礼从戚磊的车上下来，扶着车门朝他挥手：“走啦爸，拜拜。”
戚磊朝她点点头，并没有马上开车离开，他今天有时间送她，一直目送着戚礼穿过马路走到校门口明显是兄妹的两人身边。
假期早就开始，返校也没什么正事，就是拿个成绩单，另外有安排的再单独找老师，各有各的忙闲。戚礼没像平时上学那样约束自己，她穿着一件很轻盈的连身A摆裙，掐出细细的腰身，外套是粉白色麂皮绒外套，以前舅妈买的那件。因为前两天生病，苏琳非让她换了件更保暖的出来。
还有就是，戚礼没戴眼镜。
她扎了个侧边发，其余绸缎似的自然散落，远远走来肤细唇红，小腿匀停修长，江峤直接看直了眼。
他很久没见过戚礼摘下厚重眼镜的样子了，只因高二这半年他们很少在校外相聚。不知想到什么，江峤苦笑了下。
这一切都落在戚磊眼里。
他本能皱眉，仔仔细细将那男生又打量了一遍，鹰隼的目光扫过他的鞋子。个子高，挺书生气，一眼看透，不是什么坏心眼人。
隐隐觉得不对，但距离戚礼把男生带到家里过去太久，他仅仅只有一个轮廓的情况下很难肯定地判断什么。
他看不见戚礼的表情，不然就能稍微判断一下女儿的心情。盯了一两分钟，人都进去了，戚磊缓过神来，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也盯得太紧了点，戚礼做事一贯有分寸，他不应该做一个控制欲很强的父亲。
车平稳驶走，戚礼浑然未觉。
江峤有事，先去了教学楼。江因终于等到她哥这个碍事的离开，迫不及待挽住戚礼的手臂，兴奋八卦：“前两天出去玩怎么样啊怎么样啊！”
戚礼停顿，扭头看她，弯出一个笑眼，不带阴翳点头：“挺好的。”
江因哦吼一声，坏笑着问：“那你们的关系，有没有…突飞猛进啊？”
“没有。”她保持着那个弧度，垂下的鸦羽极细微的颤了颤。
甚至她放任自己生病，借着脆弱的几日时机已经整理了和他的感情，从前的针锋和心动，浓墨重彩的种种，她已经打算放下了。
她一向用理智慢慢侵吞多余的情感，这次有点艰难，但迟早会成功的。
她不去想就还好，但一想到她绽放在天上的笑脸和唇上似是而非的热度，就觉得那晚美轮美奂的焰火应该是已经拉开了别离的序幕。可身处在其中的她还浑然未觉，少了准备，所以之后才会无措又难过。
都会过去的，她这么说。
这次她破例来观看这场篮球赛，就是她赴他最后之约的证明。
人很多，一眼望去观众席上密密麻麻人头，前排还立着长枪短炮。六七班座位挨着，江因之前来体育馆多次，带她在台阶上穿行，直到站在观众席的过道，戚礼扫视着空位置，发现好几道视线朝她投过来，皆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人太多了，戚礼再淡定也难逃窘迫，她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鼻梁，才想起今天没带眼镜。
要不要这么大反应，她脸上有花还是什么？
唐琬在那些同学里站起，朝她招手，“戚礼快来我这里坐。”
她位置靠边，正好还能和六班的江因挨得较近。对戚礼来说是很理想的座位。
她弯着嘴角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兜里的手机震了，拿出一看，跳动的备注，是秦明序。
手恍然一抖，戚礼盯了两秒，才在嘈杂中接起。
她贴在耳边，往位置走，那头一直没声音，戚礼咽了咽唾沫，稍微拿开一看，数字还在跳动着，没挂断。她重新贴着耳朵，刚想先开口，便听对面缓缓吐气，声线格外低沉顿挫：“来了吗？”
“来了。”戚礼说，低垂着眼睛，任凭心脏轻轻晃动着。
“在哪？”他又问。
戚礼低头查看座位号，告诉他：“c区第四排18，七班都在这。”
“嗯。”他应得极轻。戚礼想说，那我挂了你好好准备。结果他就叫了她的名字，比刚才更加气息不稳：“戚礼。”
“说。”
“你没删我微信吧？”
戚礼顿了下，如实回：“没有。”这次她刻意忍住了删联系方式的冲动，因为那样看起来更像是使小性子，但真正的放下往往都是不在意、在记忆中慢慢淡去，最后相忘于江湖。
但秦明序似乎另有理解，他语气轻快了点，笑着说：“那比赛完给我送水？别人都有女朋友送，但你一次没来过，你不知道我多嫉妒。”
他说得太过自然，戚礼猝不及防，呼吸变得滞缓，手攥紧膝上的裙摆，拒绝：“我不是你女朋友。”
秦明序笑容收了些，差点忘了，只能叹口气道：“好吧，忘了你还不是。”
以后也不会是了，戚礼在心里补充。他表情淡然、毫无玩笑之色说出那些话后，他们的约法三章和一同去北京的约定，就都作废了。
她已经深深领会到像秦明序这样情绪不稳定的合伙人其实是个定时炸弹。未来还有一年，若是他哪次又不痛快了要撂挑子，一定会极大的影响到戚礼的情绪。她清楚自己已经把他放在了心上，无法全凭理智压制情感，她赌不起再一次意外的发生。
所以干脆放弃。
现在是寒假，她要远离他去她梦想中的学府参加冬令营，半个月之久，她可以触到自己的未来，还有什么是比这些更加光辉重大的。她现在抽身离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她坐下不久，同班一个男生就过来坐她身边，挡住了她和江因可能的视线连接。戚礼也不好说什么，理了理裙摆怕影响他坐下，听他笑着说：“学委，我能坐你旁边吗？”
秦明序在后台休息室正举着手机颇为愉悦地和她通话，听见声线耳熟的这么一句，是个同班，男的。
他浓眉倏地压低，皱起，手肘撑膝，极不高兴，警惕问：“谁啊？”
“坐吧。”戚礼对那人说，又回他，“没谁。”
“戚礼！”秦明序都顾不上绑鞋带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眉目怒气腾腾，语气像以前一样，“你那么多认识的女生非得跟男的坐一起是吧！”
他霍地站起来，起身三步迈作两步，上了休息室的二楼，那里有一面玻璃，能直观看到底下观众席的状况。
他鹰目锐利，找到七班位置后直接锁定了戚礼的位置。结果看她一身穿得温婉柔和又没戴眼镜，火气腾地起来，劈头盖脸一句：“戚礼，谁让你不戴眼镜的！”
戚礼：“……关你什么事。”
秦明序手撑着玻璃，死死盯着，看那些人装模作样聊天，其实视线一次次往戚礼身上瞟，快要被妒火烧尽理智。
这么多天没见他，不想他，不联系他，就知道穿成这样在其他男人面前招摇。秦明序眼眶都气红了，她知不知道她有多漂亮！平时不声不响，怎么在今天这么多人的时候突然招蜂引蝶了！
他咬着牙，在刚才还想说不送水也行，那就用最大的声音给他欢呼喝彩，结果现在什么都忘了，只会怒气冲冲地对电话那头说：“你让他走开，还是我下去拎你，自己选一个！”
转眸定睛一看，戚礼早把电话挂了。
我操！秦明序狠喘两口粗气，差点把手机砸出去。他指骨捏得咔咔作响，转身就要下去揪人。还没出休息室，副队在后边喊：“嘛去啊序哥，马上开始了。”
他狠狠闭眼，一拳砸到门上。
终于确认戚礼没有删他微信，秦明序多少松快了点，临关机前在对话框噼里啪啦给她敲字，除了不许和异性说话，就是命令她：眼睛只能看着他，每一次进球都要给他鼓掌喝彩，只给他，要是让他发现她不认真观赛或是给别人加油了，回去就等着吧。
他这几天憋了一肚子邪火怨气，想她想得快发疯了，不好好折腾一次必不可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