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就剩戚礼一个人。
她慢腾腾地收拾书包，双肩背好，走出教室。肚子一直在叫，提醒她今天中午还没进过食。
顺着岚高的长石板路往校门口走，戚礼打算先去便利店买个饭团，不然怕在公交上站不住。
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戚礼看到岚高两侧标志性的大石碑周围围着不少人，比平时吵闹的不是一点半点。
秦明序的身影很扎眼的在人群中间，蒋容青已经不知哪去了。
岚高的保安尝试疏散一些，刚用电子喇叭扯着嗓子喊了两句，人群中爆发出轰隆隆的摩托车声，闹哄哄的走远了。
音量减掉了一半，戚礼戴上卫衣帽子，贴着人群边缘走出学校，手揣兜里往便利店方向走。
便利店门口，好死不死，刚才走掉的那两个机车党就停在这，一只布满纹身的的小腿斜支着，食指和中指夹烟，嘶哑的破锣嗓子特别大声的聊着天，一句话里恨不得带八个脏字。
戚礼脚步顿了几秒，卫衣抽绳拉紧几分，本想掉头，不去便利店了。这念头刚浮现出来，身后也传来几道轰隆隆的摩托车声，隔着一段距离逼过来。
戚礼紧张得不自觉闭气，硬着头皮脚步自然地走向便利店。
身后机车声压不掉他们嘶哑难听的大笑声，戚礼的脚步不自觉越来越快，接近小跑，正要避开门口那两个机车党去拉便利店门的时候，那两个人脚一勾，侧支架支地，下车了。
戚礼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这帮人要干什么。
后来的那两三个人纷纷下车，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戚礼站在不远处，不敢绕过那一团污浊的空气去便利店里面。她站在那儿，微微抬起头，看清了那几个的外表。
年轻的脸，污浊的牙和姜黄色的眼睛。
职高。
她脑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并不是所有职业高中都会给戚礼留下这种印象，毕竟跟一中相邻的那所职高，里面的朋友就会偶尔在周末给戚礼烤小蛋糕和做好看的一次性美甲。
与之风评截然不同的那一所职高，距离岚高的直线距离仅有一千米，什么渣滓奇葩，拿钱就能塞进去。
她定定神，没什么异样的擦过那群人，挤进了便利店的门。
身后的声音呜呜喳喳夹杂着口哨声传来：
“我草妈了个比咱几位多久没碰到了哈哈哈！”
“牛逼，晚上必须碰碰，找个深夜影院然后…嘿嘿诶——”
“得陪哥哥们了啊小序，再见不着我真快想死你了，知道吗！”
“多难得还能接到我们序哥放学啊哈哈哈哈我操！”
……
戚礼的神经被某个熟悉的词扯动一瞬，下意识扭头朝门外看去。
秦明序散漫地靠在其中一辆机车上，头颅微垂，手抄着兜，不甚清晰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似是察觉到什么，抬眼看来——
戚礼赶紧扭回头，一头扎进货架中间，挑选着想吃的饭团口味。
便利店特有的门铃声响起，那群人进来了，戚礼后背一紧，听声辨位警惕着靠近。
不大的一间便利店，挤满了嘶哑的吵闹声，售货员结账的声音都紧了不少。
“拿拿拿，拿冰的那个！”
“我操两百多的酒，什么味啊哈哈哈！”
“多拿点花生藕片什么的，下酒。”
“这他妈什么七幺幺也不便宜啊那娘儿们骗我！”
“没事没事都小序请客，拿吧拿吧。”
最后一个声音黏腻的笑了两声，拍了拍秦明序的后背，“是吧，小序？”
戚礼杵在唯一勉强称得上清净的饭团货架前，攥着一个三文鱼饭团，不想去结账。
她戴着帽子，背对一切纷扰，静等所有声音离开。
突然，她手里的饭团被一只手拿走了。完全没听到脚步声靠近，意识到这一点，戚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后背泛紧，刚想抬头看去，视野一暗，头顶被那只手牢牢摁住。
她闻到了一丝洁净的气味，视线范围里出现了眼熟的黑色棒球服一角，再然后，他拿着那个饭团走远了。
结账的声音传过来，扫了足足有两分钟。
戚礼眨眨眼，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拿一个别的，怀里突然被扔进来一个热乎的三文鱼饭团。
她猛地转头，只看到秦明序高大的背影无声地走出门外。
*
吃完晚饭，戚礼回屋学习。
岚高高一的课业尚且不多，戚礼白天的课间就做完了。她摊开自己买的数学模拟卷，翻到期中测开始做。
写完选择题之后，戚礼对完答案就趴在了桌子上。她偏过眼珠，看到笔袋旁边还剩一两口没吃完的三文鱼饭团。
她想起秦明序走出便利店的背影。
伸手拿过来，扯开包装纸，一口塞进嘴里。
戚礼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蹲在地上，在空白的试题中翻找。
终于，抽出一本合集。是物化生三科的《基础试题十二讲》。里面除了试题卷外，有三本小册，分别是物化生在高中范围内的基础知识点。
戚礼初三那个暑假买的，本想利用这套卷子提前自学高中知识，结果借完教材发现设计的太简单了就没做。
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她把这本题集整个塞进书包里。
临睡前，戚礼刷了刷购物软件，给自己买了件内衣。下单完成后，手指一跳，搜索了人教版的高中全套教材。
看着看着，她抿抿唇，这么一套下来还挺贵呢。但她手里的钱不太多了，戚磊每月给她固定的零花，戚礼不可能在妈妈生病住院时刻需要钱的情况下还去跟他多要。
而且，戚礼想着，秦明序也不值得。
他现在没准在哪儿荒唐呢，跟那群二流子一起。
戚礼想到今天一天的遭遇，不由得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真是遭罪。
她觉得，对秦明序，能拉就拉一把，不行就一脚踹下去得了。
这么想着，戚礼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到校，早读完，戚礼先去了景老师所在的大办公室。
景老师看到她，立马笑着问：“怎么了戚礼？”
“景老师，是这样。”戚礼微笑着说，“我昨天看秦明序没有课本就问了问，他说找不到了，所以想问问您这边能不能给他再凑一套？”
景老师一时没说话。
戚礼眨眨眼，心想如果景老师这边做不到的话，那她也没辙了。但她也理解，毕竟现在是高一下学期，教学又是全数字化模式，本就没那么依赖课本，找不出来也正常。
没想到景老师惊喜道：“你已经跟秦明序商量好了？他愿意听课？”
“……这个不确定。”戚礼干笑，“但我可以试着带他先学学。”
“行，没问题！老师去问校领导，肯定给你找一套出来！”
“……好的。”
戚礼说完，转身想走。
“欸，戚礼。”景老师叫住她，笑盈盈递过来一本必修三，“先把我的拿过去给他用，上边有我手写的解析，让他多翻翻。”
戚礼睁大眼睛，手心朝前推回去，赶紧说：“不用不用，他可以先看终端上的电子书。”
她笑僵了：“我也给他准备了一本知识点，他可以先看着。”
“好好好。”景老师笑着点头，满眼都是对她的欣赏，“哎呀，戚礼，老师们找你真没找错。不用有压力啊，秦同学成绩怎么样不重要，肯学就行。辛苦你了。”
“哈哈没事。”
戚礼笑着，退出了大办公室。嘴角立刻反方向下垂。
离教室越近脚步就越沉重，自己说得那么好听，万一少爷今天没来上课，全白搭。
戚礼从前门进去，脚下一顿。
还真来了。
不过又是在睡觉，简直把快五位数的智慧课桌当床了。
戚礼想起景老师昨天说过，校领导那边确定秦明序之后会按时上学。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看来是真的。
戚礼侧身避开他伸出的手，坐到位置上。指尖摸到了桌洞里的《基础十二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