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一科门开着。林鹤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日光灯管的光洒在桌上的文件上。他手里的笔快速动着，在林州市重点工矿企业特种设备安全专项整治行动方案空白处写修改建议。字迹工整，条理清楚。
“林科长，安监局刚送的宏发厂熔炼炉最终安全评估报告，要给周市长看。”一个年轻科员把文件放桌角。
“好，放这。”林鹤没抬头，笔尖划掉方案里一句说不清的话，旁边重写：“建立企业特种设备安全总监和安全员必须任命，还要考核履职能力。”
他动作顺，透着专注。几天前刚下来的政府办综合一科科长任命，好像没改他工作的节奏。只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周正办公室里，气氛严肃。市长赵明德和省应急管理厅安全生产基础处处长孙振涛分坐两边。桌上放着两份文件：林州市安监系统干部轮训及能力提升方案，关于在全市推广风险分级管控和隐患排查治理双重预防机制建设的实施意见
“赵市长，孙处长，方案初稿您看看。”周正把文件推过去，“轮训分三期，覆盖全市安监骨干和重点企业安全负责人，省厅专家名单初步接上了。双重预防机制建设，挑了临江厂在内的五家不同企业先试点，同步改监管平台的信息化。”
赵明德翻得快，重点看人员安排和资金预算，点头：“思路清楚，考虑得全。赶紧上会，尽快弄。安全的事，不能拖。”
孙振涛看得细，手指点着双重预防机制建设的时间点和考核标准：“试点企业选得有代表性。考核标准这里，建议再弄细点、量化点，比如隐患整改率、风险动态评估更新次数，这些硬指标要明确，别搞成形式。”他抬头看周正，“省厅的配套技术指南和第一批专家名单，三天内给你们。林州这场硬仗，底子得打牢。”
“谢孙处长支持。考核标准马上改。”周正记下，转向赵明德，“赵市长，临江厂和宏发厂的工人代表昨天找到政府办，说停产期间基本生活费发晚了，有的家里困难。这事儿得赶紧解决，不然可能影响稳定。”
赵明德皱下眉：“钱的事……方文斌的案子牵连，两厂账户冻着，财政临时垫钱的道还没完全通。这样，周市长，你协调财政局和工信局，特事特办，开个绿色通道，保证工人基本生活费三天内发下去！稳定是前提！”
“好，我马上办。”周正应道。
孙振涛看周正稳稳地处理不同事，从专业安全安排到民生小事，心里赞。这个年轻副市长，心思细，执行力强。他补充：“工人稳住了，后面整改和复产才能顺。周副市长考虑得挺全。”
傍晚，省工作组住的宾馆小会议室灯亮着。工作组核心成员围坐着，气氛比刚来时松快些。省纪委三室副主任陈国华面前摊着厚厚的总结报告初稿，他看周正：“周副市长，林州给的材料很全，配合得高效。工作组初步意见弄出来了，明天上午正式跟林州市委市府反馈。报告里肯定了林州在发现问题、报线索、配合调查和启动后续整改上的主动。”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同时，报告也明确说林州市在安全生产、环保监管、财政资金使用监管上有系统性风险和责任没尽到，要求林州市委市府好好反思，限期改，省相关厅局会一直盯着。”
“工作组严谨实在，指出的问题说到了点子上，林州接受，一定改。”周正代表市里表了态。
散会后，陈国华特意慢了几步，和周正一起往电梯走。“周副市长，”他声音压低些，带着点郑重，“张德发说的那个模糊指向，我们查了不少。目前线索……指向省里一个已经退下来的老同志。时间太久，关联的证据链很弱，而且这同志还有影响。省纪委判断，暂时没法深入查。报告里不会写，但相关信息单独存了。”
周正脚步没停，脸上没意外，微微点头：“明白。听省纪委的判断和决定。”这结果他料到了。有些盘根错节的东西，得有更强的力量和更多时间才清得掉。陈国华能私下说，已是信他。
电梯门开，陈国华走进去，最后看周正一眼：“林州这一页，翻过去了。周副市长，多保重。”
电梯门合上。周正站在原地，走廊灯光在他脸上映出明暗。翻过去了？对林州可能是。对他来说，这只是长路里一块难撬动的底子。他转身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林鹤等着，手里拿几份要周正签字的急件和明天的行程安排。“周市长，工人生活费拨付协调会定在明早八点半，财政局、工信局和两厂留守负责人参加。省工作组反馈会后，您要参加全市安全生产紧急电视电话会议并讲话，讲话稿初稿拟好了，请您看。”他把文件递给周正，说得清楚。
周正接过讲话稿，标题是《筑牢安全防线，夯实发展根基——在全市安全生产紧急电视电话会议上的讲话》，内容扣着双重预防机制建设和当前隐患整改，话有力度，重点突出。他快速扫一遍，点头：“框架行，数据部分再核对下宏发厂排险的具体时间和技术参数，要准。另外，强调企业主体责任那段，加上‘法定代表人和实际控制人是安全生产第一责任人’这句原文。”
“好，我马上加。”林鹤立刻记下。
周正拿起笔，在另外几份文件上签字。他看眼林鹤，这年轻人眼里有熬夜的红血丝，但眼神还专注沉稳。“林鹤，”周正放下笔，语气平和，“省工作组结束，我挂职也快到期了。后面林州的安全整改和双重预防机制落地，任务重。你在这位置上，要多上心，多学。安全是发展的底子，这底子松了，再高的楼也会塌。”
林鹤站直，神情认真：“周市长，我记住了。一定把您交代的事，还有这些经验教训，落实好。”
周正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到窗边，看林州稀稀的灯火。手机亮了，秦筝的信息来：「底子已固，梯子自现。路虽远，步子更稳。」
底子已固？周正望着窗外沉沉的夜。林州这块底子，浸了汗，也带了血。到底稳不稳，只有时间和风雨能试出来。他收起手机。属于他的林州时间，快到终点了。新的台阶，已在眼前慢慢显出来。他要做的，是下一步踩得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