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卧室窗帘缝里透进浅光。周正睁开眼时，秦筝已经坐起身，手里拿着一叠纸。纸张边缘有些卷，是军区后勤处整理的军民共建补贴政策文件。
秦筝见周正醒，把文件放在床头。她伸手理了理周正的枕巾，指尖碰到他的手腕。文件在公文包侧袋 李干事整理的版本标了重点 你看的时候能省点时间。
周正坐起来，拿过文件翻了两页。纸页上有铅笔标注的横线，重点条款旁写着简短注释，是秦筝的字迹。他抬头看向秦筝 你昨晚没睡够吧 台灯开了半宿。
秦筝没否认，起身叠被子。被子边角叠得齐整，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我把退役军人就业的初步需求也加在后面了 张司令说优先对接江州的制造业企业。
周正把文件放进床边的公文包，拉链拉到一半停住。他想起什么，转头看秦筝 今天下午市政府开军民融合协调会 让张处长直接去会议室 王浩会在门口接他。
秦筝点头，走到衣柜前拿军装外套。她穿外套时，周正也下了床。两人并肩站在穿衣镜前，一个穿深灰色西装，一个穿橄榄绿军装，身影在镜里叠着。
早餐在厨房的餐桌上。白粥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两个水煮蛋。秦筝剥了个蛋，放在周正碗里。她拿起自己的粥碗 鑫源集团的事 你今天要见李伟？
周正喝了口粥，筷子夹着咸菜。嗯 让他带鑫源近三年的纳税报表 还有经开区用地规划图 赵卫东要是敢藏数据 得让他说清楚。
秦筝放下粥碗 我昨天问了后勤处的老吴 去年鑫源给军区供帐篷时 资金周转没出问题 赵卫东说资金紧张 大概率是借口。
周正没说话，把蛋吃完。他拿起公文包，走到玄关换鞋。秦筝跟过来，递给他一把伞 早上听天气预报 下午有雨。
周正接过伞，塞进公文包侧兜。他伸手抱了抱秦筝的腰 晚上我尽量早点回 带你说的老军营照片 你不是想看看改造方案。
秦筝应了声，看着周正开门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去书房——还要把退役军人的岗位需求再核对一遍，下午得发给江州人社局的刘科长。
周正到市政府时，李伟已经在办公室外等着。李伟手里抱着文件夹，额角有点汗，见到周正赶紧迎上来。周市长 鑫源的纳税报表和规划图都带来了 我昨晚加班核对了三遍。
周正没接文件夹，先开了办公室门。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说说赵卫东找你谈用地调整时 有没有提其他条件。
李伟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他手指捏着文件夹边缘，声音放低 赵卫东说要是能改商业用地 愿意捐两百万给经开区修便民设施 我没敢应。
周正翻开文件夹，拿出纳税报表。报表上的数据打印得清晰，最近一年的纳税额比前两年还多。他手指敲了敲报表 纳税没降 资金会紧张？你去查 鑫源最近是不是在跟旁边的商业综合体谈合作。
李伟点头，赶紧记在笔记本上。他抬头时，看到周正手里拿着另一张纸——是秦筝整理的政策文件里，关于用地性质变更的禁止条款。周市长 我这就去查 下午给您答复。
李伟走后，周正拿起电话。他拨了王浩的号码，等了两声就通了。下午的协调会 把制造业企业的名单多准备一份 跟退役军人岗位需求对应上。
王浩在电话那头应着。周正挂了电话，又翻开鑫源的用地申请。申请里写的“资金紧张”四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中午在市政府食堂，周正刚端着餐盘坐下，陈明就走了过来。陈明是市纪检组副组长，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周市长 昨天纪检组收到反映 赵卫东上周请经开区管委会的刘主任吃饭 地点在城外的私人会所。
周正夹了口青菜，动作没停。有没有证据？比如消费记录或者在场人员。
陈明把笔记本翻开，递过去一张照片。照片是会所门口的监控截图，赵卫东和刘主任一起进去的。我们已经让会所提供消费清单 下午能拿到。
周正看了眼照片，把笔记本还给陈明。先别声张 等李伟查完鑫源的合作情况 再一起找刘主任谈。
陈明点头，转身离开。周正吃完饭，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会议室。工作人员正在摆牌子，他走过去看了看，把“军区后勤处张处长”的牌子往王浩旁边挪了挪。
下午两点，协调会准时开始。张处长坐在王浩旁边，手里拿着秦筝整理的政策文件。周正坐在主位，先听各部门汇报进展。发改委说制造业企业有十二个能提供岗位，人社局说退役军人简历已经初步筛选，轮到张处长时，他把政策文件推到周正面前。
军区这边能提供的补贴 主要针对装备维修车间的建设 要是企业愿意建实训基地 还能追加一笔经费。张处长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周正拿起文件，指了其中一条。这条里的“实训基地面积要求”能不能放宽？江州的中小企业场地有限。
张处长没立刻答，翻开自己带的笔记本。我们回去跟政委商量 下周给您答复 但最低标准不能低于五百平 不然达不到实训要求。
周正点头，在文件上画了个圈。就按这个方向谈 王浩你跟进后续对接。
会议结束时，外面下起了雨。张处长要走，周正叫住他。秦筝让我跟你说 退役军人的岗位需求 优先考虑有家属随军的士兵。
张处长笑了笑 秦干事昨天已经跟我提过了 我们会在名单上标出来。
周正送张处长到楼下，雨丝打在伞面上。他看着张处长上车，转身回办公楼时，手机响了。是秦筝的电话。
退役军人的材料我发给刘科长了 他说今天就能跟企业对接。秦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声。
周正走到电梯口 我知道了 晚上回去给你带老军营的改造图 规划局刚送过来的。
挂了电话，电梯门开了。周正走进去，按下办公室楼层的按钮。电梯壁映出他的身影，西装肩上沾了点雨星。
晚上周正回到家时，秦筝已经做好了饭。红烧肉在砂锅里炖着，香味飘满客厅。他换了鞋，把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从里面拿出一卷图纸。
秦筝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筷子。她走到周正身边，低头看图纸。老军营的办公楼要改成退役军人服务站？
周正展开图纸，指了指中间的一栋楼。嗯 规划局说保留原有的结构 只改内部设施 下个月就能动工。
秦筝点点头，拉着周正走到餐桌旁。她盛了碗红烧肉放在周正面前 先吃饭 图纸慢慢看。
周正坐下，拿起筷子。红烧肉炖得软烂，味道正好。他吃了两口，抬头看秦筝 李伟下午汇报 鑫源确实在跟商业综合体谈合作 想建配套的公寓楼。
秦筝夹了块土豆 那赵卫东的用地申请 肯定要驳回。
周正没否认，喝了口汤。陈明那边已经拿到会所的消费清单 刘主任收了赵卫东的一张购物卡 下周会找他们谈话。
秦筝放下筷子，伸手帮周正擦了擦嘴角。工作再忙 也要注意身体 你昨天晚上看文件看到一点多。
周正握住秦筝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温度。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等把鑫源的事处理完 周末就去老军营看看 说话算话。
秦筝笑了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她抽回手，又给周正盛了碗饭。好 我把相机带上 拍点照片给张司令看看 他当年在老军营待过三年。
周正接过碗，低头吃饭。客厅里的灯光很暖，映在两人的脸上。砂锅里的红烧肉还在冒着热气，图纸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边角被灯光照得柔和。
吃完饭，周正坐在沙发上看图纸。秦筝坐在他旁边，整理退役军人的岗位需求表。两人没说话，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偶尔周正会指一下图纸上的某个地方，秦筝凑过去看，肩膀挨着肩膀。
过了一会儿，秦筝想起什么，抬头看周正。明天我要去军区开会 中午可能没法给你做饭 你在食堂吃还是带饭。
周正头也没抬，手里拿着铅笔在图纸上画标记。食堂吃就行 王浩说明天中午要跟我谈企业对接的事 正好一起。
秦筝点头，把整理好的表格放进文件夹。她靠在周正的肩膀上，目光落在图纸上。老军营的那棵老槐树 规划局没说要砍吧。
周正侧头看她，手指碰了碰她的头发。没 特意留着 说是要当纪念树。
秦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就那样靠着，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图纸上，映出淡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