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高新区，磐石电子研发中心灯火通明，气氛却很压抑。
省工信厅处长吴涛、省发改委王莉坐在会议室，对面是磐石电子创始人赵磊和两位核心工程师。赵磊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像一夜老了十岁。
“赵总，情况我们清楚。”吴涛声音带着怒火，“‘星海创投’太狠。但越这时候越不能乱。技术在，专利在，人在，磐石就垮不了！”
赵磊摇头，声音嘶哑：“吴处长，王科长，晚了。李工、张工、王工，是芯片抗干扰架构的核心。他们掌握最底层优化算法和硬件设计诀窍。他们一走，带走的是下一代产品的‘魂’。我们手里的专利只是骨架，血肉和神经都没了。后续迭代，难了。”
王莉皱眉：“他们带走未公开的技术秘密？有证据吗？”
旁边一位工程师红着眼插话：“都是多年积累的经验和诀窍，没写在专利里，也没法写。平时就存在他们脑子里。‘星海’肯定冲这个来的，开天价，还承诺全家移民。”
会议室陷入死寂。技术骨干被精准挖角，带走无形的核心竞争力，比专利被窃取更难追索。对磐石这样的技术驱动型小企业，几乎是灭顶之灾。
同一时间，周正刚结束与省安全厅专项工作组的紧急视频会。
屏幕上，安全厅技术处长脸色凝重：“周处，最新追踪显示，‘前沿资本’和‘星海创投’资金源头高度重叠，最终指向维京群岛的一个复杂离岸基金。该基金与某国几家大型国防承包商有间接但明确的资金往来和技术服务合同。目标很明确——系统性获取我国，特别是东海省在AI安防底层硬件和抗干扰技术领域的尖端成果。”
“磐石情况怎么样？”周正问。
“很糟。”安全厅处长语气沉重，“核心团队被挖走一半。带走的不是专利，是经验和技术诀窍。磐石下一代产品研发基本停滞。而且，我们判断这只是开始。对方尝到甜头，后续手段会更激进，目标会扩大。”
周正心沉下去。磐石电子在抗干扰通信芯片上的突破，是东海省构建安全可靠AI产业链的关键一环，也是军地融合标准中“复杂电磁环境稳定性”的重要支撑。磐石一倒，缺口就开了。
他立刻拨通吴涛电话：“吴处，磐石情况我知道了。你们稳住赵磊和剩下的人，省里的支持马上到！我这就协调！”
挂掉电话，周正强迫自己冷静。危机也是转机！磐石现在最缺信心和资金。他脑中快速运转，拿起手机，拨通深蓝科技董事长张涛的电话。
“张董，我是周正。有紧急情况，需要深蓝帮忙！”
“周处长您说！”张涛声音立刻严肃。
“磐石电子，做抗干扰芯片的，你知道吧？他们遇到大麻烦……”周正简明说明情况，“磐石的技术对深蓝，对东海整个AI安防产业链都重要。现在他们核心团队被挖，资金链快断了，研发停了。省里会给政策支持，但急需有实力的伙伴注入信心和资源，帮他们过关！”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张涛果断说：“周处长，我明白！磐石的技术我们确实需要！深蓝愿意和磐石深度合作！资金不是问题，我们可以立刻提供无息借款，或者战略投资入股，保证磐石研发不断！技术团队，我们也可以派有经验的工程师过去支援，共同攻关！绝不能让磐石倒下，更不能让核心技术外流！”
“好！张董，关键时刻见担当！”周正精神一振，“我让磐石的赵总马上联系你！省里的专项扶持政策，今天下午出细则！”
放下电话，周正又联系省财政厅、省科技厅，最快速度协调“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风险补偿基金”对磐石开放紧急通道。同时指示王莉协助磐石申请省级“专精特新”企业认证，争取更多政策红利。一条针对磐石的紧急救援链迅速形成。
夜色渐深，省发改委大楼八楼，高技术产业处办公室灯还亮着。周正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刚起草完的《关于强化人工智能领域核心技术保护与产业安全风险防范的紧急建议》，准备明天一早呈报王宏斌主任和省领导。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高强度工作和紧绷的神经让他疲惫。窗外城市霓虹闪烁，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磐石事件，暴露了产业链的脆弱和对手的狠辣。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筝的短信，时间晚上十一点半：“刚开完分析会。磐石的事知道了。你们应对很快。深蓝介入很关键。”
周正心头微暖，立刻回复：“还在办公室。深蓝张涛这次很给力，财政和科技口也开了绿灯。但只是止血，根子上的问题没解决。对手在暗处。”
秦筝消息很快回来：“根子在人才和持续创新能力。光救火不够。需要建更前置的防护网。”
周正：“在起草建议。头疼的是，怎么有效预警？怎么留住人？光靠情怀和有限资金，不够。”
秦筝：“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把技术骨干的个人发展、价值实现，与区域产业安全、国家需求绑得更紧。提供平台，给荣誉，让他们看到扎根东海的意义比个人薪资大。”
周正若有所思：“平台…荣誉…具体指什么？”
秦筝：“比如，省里牵头，联合军方需求部门，设面向核心工程师的‘东海安全技术精英计划’？入选者不仅有特殊津贴和研发资助，还能深度参与军地联合技术攻关项目，接触前沿需求，成果直接用在重要场景。这种使命感和荣誉感，是单纯金钱难替代的。同时，配套最严格的安全保密协议和竞业限制。”
周正眼睛一亮：“精英计划…绑定军地项目…这个思路好！既能提升人才黏性，又能促进技术融合！秦筝，你真是…”他手指在屏幕上停住，找不到合适的词。
秦筝的回复带一丝淡笑：“周处长过奖。只是提供个方向。具体操作，还得你们地方设计。很晚了，别熬通宵。”
周正看着屏幕，疲惫感被一种莫名情绪冲淡些：“知道了。你也别太拼。资料我明天整理进建议稿。谢谢。”
秦筝：“嗯。晚安，周正。”
“晚安，周正。”不是“周处长”。周正盯着最后两个字，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暖流蔓延。他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建议稿，思路忽然清晰。他迅速在文档中加了一章：“设立‘东海安全技术精英计划’，强化核心人才归属感与使命感”。
第二天上午，周正将完善后的紧急建议呈报王宏斌主任。王宏斌看后很赞赏，尤其肯定“精英计划”的构想，立刻签批并亲自送往省委书记陆青云办公室。
下午，周正带刘启明再到磐石电子。和昨天的死气沉沉不同，公司多了些生气。深蓝科技派来的两名资深工程师已到，正和磐石留下的团队热烈讨论技术方案。赵磊虽仍憔悴，眼神里却重燃希望。
“周处长！刘处！”赵磊迎上来，声音激动，“深蓝的张董亲自带队来过了！资金支持方案定了，技术支援也到了！省科技厅的专项基金也批了！太感谢了！磐石…磐石有救了！”
“这是省里该做的，也是深蓝有担当。”周正拍拍赵磊肩膀，“关键是把技术做上去，把人才稳住。省里马上启动‘东海安全技术精英计划’，磐石的核心骨干，是重点推荐对象。入选者，有机会直接参与省里和军方的联合技术攻关项目。”
赵磊和旁边的工程师们眼睛瞬间亮了。参与军地联合项目！对技术工程师来说，是至高荣誉和梦想！
“谢谢周处长！谢谢省里！”赵磊声音哽咽，“我们一定争气！绝不再让省里失望！”
离开磐石，周正心情没完全轻松。他知道，危机暂时缓解，暗流仍在涌动。回到办公室，他打开邮箱，有封新邮件，发件人秦筝。标题简单：“非涉密参考资料”。
点开邮件，没正文，只有一个加密压缩包附件。周正输入约定密码解压。里面是几份整理好的文档：每份文档都有重点标注和摘要，显然是秦筝熬夜整理的。邮件最后只有一行字：“仅供参考。保重。”
周正看着屏幕，心中暖流涌动，更有一股力量升腾。他拿起手机，编短信：“资料收到，非常及时有用。辛苦了。晚上有空吗？当面致谢。”
几分钟后，秦筝回复：“七点后。地点？”
周正手指微顿，然后输入：“江边观景台。视野开阔，安静。”
秦筝回复很快：“好。七点半。”
傍晚江风带水汽，吹散白天燥热。江东市临江观景台游客少。周正提前到，凭栏远眺。暮色中江面宽阔，对岸灯火璀璨如星河。
身后有脚步声，平稳熟悉。周正回头，秦筝穿便装，一件简单的米色风衣，身形挺拔。她走到周正身边，也望向江面。
“这里视野确实好。”她轻声说。
“嗯。心绪烦乱时，喜欢来看看。”周正看着她被江风吹拂的侧脸，“磐石那边暂时稳住了。你的‘精英计划’点子，王主任和书记都重视，已经在推进。”
“那就好。”秦筝语气平静。
“还有这些资料，”周正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真诚感激，“帮大忙了。让你费心了。”
秦筝微微摇头：“分内之事。你的建议稿，立意高，操作性强。能把危机转化为完善机制的契机，周处长很厉害。”她夸奖很直接。
“是秦少校的提醒和思路启发得好。”周正看着她，江风吹动两人衣角，距离很近。“没有你点醒人才绑定和使命感这条路，我们可能还在头疼怎么加钱。”
夜色渐浓，观景台灯光柔和。秦筝转过头，迎上周正的目光。她眼神清澈深邃，像能映出江上灯火。
“周正，”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却清晰穿透风声，“我们是在同一条战线上，对吧？”
不是周处长，是周正。不是询问，是确认。
周正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沉稳有力地应：“当然。一直都是。”他目光没躲闪，同样传递着某种确认。
没更多话语。江风在两人间穿梭，远处城市喧嚣仿佛被隔绝。一种无言的默契流淌，比任何语言都有力。共同面对的压力，彼此支撑的理解，这一刻沉淀为更深的东西。
“起风了。”秦筝拢拢风衣，“回去吧。后面硬仗还多。”
“好。”周正点头。
两人并肩走下观景台。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长，短暂交叠，又分开。没有刻意靠近，却有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暗流汹涌的危机时刻，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定。前路艰险，但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