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摸底调研方案经副秘书长赵立民批准后，周正立即行动。他亲自点将：财经办综合协调科科长孙海、省财政厅债务处副处长陈静、省安监局矿山安全监察专员老吴、省审计厅企业审计处业务骨干小李。五人小组，目标明确，轻车简从。
临行前，周正特意将小组召集到财经办小会议室，做最后部署。
“这次去林州，核心任务是摸清三个底数：财政债务的真实规模、安全环保风险的现实状况、人员安置的历史包袱。”周正目光扫过四人，“不搞形式主义，不预设结论。行动注意三点：第一，资料查阅要原始凭证，不轻信报表；第二，实地暗访要随机选点，不打招呼；第三，个别访谈要保密，找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安全方面，省厅安排了两位便衣同志随行，负责外围警戒和突发应对。遇到阻力或异常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记住，我们是省委的眼睛和耳朵，不是去解决问题的。”
“明白，周主任。”四人神色郑重。
调研组悄然抵达林州。如同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深潭，水面下的暗流开始涌动。
几天后，周正陆续收到孙海通过保密渠道发回的简报：
* **财政债务：** 调取原始账目发现，多个区县存在虚增土地出让收入、挪用专项资金平衡预算、违规担保形成巨额或有债务等问题。实际财政赤字远超报告数据，部分区县已濒临“保工资、保运转”都困难的境地。
* **安全环保：** 暗访三家煤矿（两家民营，一家市属），均发现严重问题：图纸造假隐瞒采空区、瓦斯监控数据人为干扰、安全设备形同虚设。一家化工厂偷排暗管直通河道，排污口下游水体取样检测多项指标严重超标。安监系统内部多名干部反映，执法常受“上面”打招呼干预。
* **人员安置：** 核查“三供一业”移交资金流向，发现部分资金被挪用于政府工程款垫付。未安置职工实际人数比上报多出近三千人，聚集情绪明显。
* **异常信号：** 调研组抵达后，林州本地加密通讯频率陡增。暗访途中，两次发现不明车辆尾随，被便衣警员有效驱离。一位愿意私下交流的退休安监老科长，在约定访谈前夜突发“急病”住院，原因蹊跷。
简报内容触目惊心，印证了秦筝的预警和省委的担忧。林州的问题，不仅仅是发展滞后，更是系统性治理失序和潜在腐败交织的沉疴。周正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远超预期。
这天傍晚，周正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手机震动。是秦筝发来的加密简讯：“林州宏发矿业资金链核心节点锁定。其表面控制人刘某仅为白手套，真实资金流向关联林州市政府某张姓副市长直系亲属海外账户。关联交易掩护洗钱，数额巨大。另，安监局王姓副局长与刘某通讯记录异常密集。证据链已初步成型。秦。”
宏发矿业！正是孙海简报中提到问题最严重的那家民营煤矿！副市长张某！安监局王某！秦筝的情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州迷雾，精准指向了盘踞在权力与利益链条顶端的核心人物！
周正心中巨震。他立刻回复：“情报收到，至关重要！请确保证据安全。我即刻上报！”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赵立民副秘书长的专线，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秘书长，林州调研组有重大发现，同时秦筝同志提供了关键性情报补充。综合判断，林州存在系统性风险，涉及地方主要领导、安监部门负责人与私营矿企的严重利益输送、渎职甚至洗钱犯罪！证据链正在指向副市长张某、安监局副局长王某以及宏发矿业实际控制人刘某！”
电话那头，赵立民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沉沉的怒意：“触目惊心！无法无天！你手头掌握的证据，包括秦筝的情报，立刻整理成最简要的书面报告，标注密级。我就在办公室，你马上过来！另外，通知省纪委分管案件的副书记，请他也立刻到我办公室！”
“是！”周正放下电话，立刻将孙海的简报要点和秦筝情报的核心内容（隐去具体技术手段），浓缩成不到一页纸的紧急报告，标注“绝密”，打印密封。他拿起报告，快步走向赵立民办公室。
赵立民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如铁。省纪委分管案件的副书记李卫东也已赶到。李卫东年约五十，两鬓微白，眼神锐利如鹰，是省内有名的“铁面”书记。
周正将密封的报告递给赵立民。赵立民拆开迅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看完后一言不发，将报告递给李卫东。
李卫东看得更慢，更仔细。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周正：“周正同志，报告里提到的秦筝情报来源，可信度如何？”
“绝对可靠。”周正回答得斩钉截铁，“她的情报多次在重大事件中得到验证，包括之前的电网保卫战。此次提供的关联账户和通讯记录指向性非常明确，与调研组发现的实物证据高度吻合。”
李卫东点点头，转向赵立民：“秘书长，情况非常严重。如果属实，这是典型的塌方式腐败，严重危害地方发展和安全稳定。我建议，省纪委立即成立专案组，对副市长张某、安监局副局长王某、宏发矿业刘某进行立案审查调查！同时，对林州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责任进行初核！”
“我同意！”赵立民果断拍板，“你立刻回去部署，抽调最精干的力量，组成专案组。行动要绝对保密，动作要快、准、狠！控制关键人物，固定证据链条！省委这边，我立刻向主要领导汇报。周正，”他看向周正，“你负责协调，确保调研组和秦筝同志的情报支持渠道畅通，全力配合纪委办案！另外，林州调研组的安全保障级别提到最高！”
“是！”周正和李卫东同时应道。
李卫东拿着报告匆匆离去，一场针对林州腐败堡垒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赵立民立刻拨通了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电话。
周正走出办公室，夜色已深。他回到自己座位，第一时间给孙海发去加密指令：“调研组所有工作暂停，就地待命，加强安全防护。省纪委专案组即将介入，全力配合其工作。注意保密，等待下一步指示。”
发完指令，他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高度亢奋。林州的盖子，终于要被掀开了。他拿起手机，点开与秦筝的通讯界面，发了一条消息：“情报已直达省委核心。纪委专案组已启动。风暴将至。辛苦。”
几秒后，秦筝的回复跳出：“职责所在。林州的天，该亮了。你注意安全，别熬太晚。”后面还跟着一个简单的咖啡表情。
看着那个小小的咖啡图标，周正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丝，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回复：“好，你也早点休息。”放下手机，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林州的阴云，正在被一道由证据、决心和勇气铸就的利剑刺破。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曙光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