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和高保国正围着那堆东西，像两只看见了鸡的黄鼠狼，眼睛都直了。
“我的娘哎！”
王铁牛伸手，想摸一下那自行车的车座，又怕给摸脏了，手在半空中停住。
“建军！你这是……这是把供销社搬回来了？”
高保国扶了扶眼镜，拿起一个印着红字的背心。
“先进青年荣誉背心。”
他又拿起一张烫金的奖状，一字一句地念。
“为表彰周建军同志，在农业生产技术革新中，勇于探索，成功研发手扶播种机、背负式喷雾器两项重大发明，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高保国念完，看向周建军的眼神，已经从羡慕变成了敬畏。
周建军走过去，拿起那张奖状看了看。
他笑了。
于工程这老狐狸，动作还真快。
“建军，你现在可是咱们农场的独一份儿了！”
王铁牛绕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三转一响，你这一下就有了‘一转一响’！我的天，这要是骑出去，得有多少姑娘追着你跑？”
周建军没理他，把奖状小心地放回桌上。
“高哥，晚上别回去了。”
他拍了拍高保国的肩膀。
“弄几个硬菜，咱们好好喝一顿。”
高保国眼睛一亮。
“行啊！我最拿手的就是红烧肉炖豆角！”
“光这个不够。”
周建军从墙角的一个瓦罐里，摸出十几个野鸭蛋。
“把这个也炒了，多放点油。”
高保国看着那些青皮的野鸭蛋，咽了口唾沫。
“建军哥，这……这也太丰盛了。”
周建\"高兴，就得吃顿好的。”
周建军把东西交给他们。
“你们先收拾着，我再去叫个人。”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卫生室的方向走去。
王铁牛看着他的背影，捅了捅旁边的高保国。
“哎，你说，建军是不是去叫谭卫生员？”
高保国瞥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
卫生室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谭玉正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仔细地分拣着刚采回来的草药。
蒲公英，金银花，夏枯草。
都是清热去火的。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周建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
“忙完了？”
“嗯。”
周建军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刚才团部来人了？”
她一边把金银花放进簸箕里，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是啊。”
周建军故意挺了挺胸膛。
“来给我送奖品的。”
谭玉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他。
“奖品？什么奖品？”
“自行车，收音机，还有一堆搪瓷盆。”
周建军说得轻描淡写。
“外加一张奖状，表彰我长得帅，还有才华。”
“噗嗤。”
谭玉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随即又板起脸，白了他一眼。
“德性。”
那一眼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
周建军看着她又气又笑的样子，心情大好。
“晚上我那儿做好吃的，红烧肉，炒鸭蛋。你也过来。”
他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谭玉的心跳快了半拍，脸颊有些发烫。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尖利的声音就从旁边响了起来。
“卫生室是看病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齐小琴端着个药盘，一脸刻薄地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周建军和谭玉身上来回扫视，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满。
“上班时间，在这里聊天，像什么样子！”
周建军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甚至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
他只是看着谭玉，又重复了一遍。
“晚上早点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把齐小琴当成了空气。
齐小琴被他这无视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她不敢冲周建军发火，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谭玉身上。
“谭玉！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勾搭男人！”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
“人家周建军现在是场里的红人，你以为你攀得上吗？别做白日梦了！”
谭玉缓缓站起身，把手里的簸箕重重往地上一放。
“齐小琴，你嘴巴放干净点。”
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我跟谁说话，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哟呵，你还敢顶嘴了？”
齐小琴双手叉腰，像只斗鸡。
“我说错了吗？你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有什么资格待在卫生室？要不是看你可怜，场里早把你赶出去了！”
“我的身份，用不着你来操心。”
谭玉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
“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在认真做事。不像某些人，拿着工资，却只会嚼舌根，连最基本的伤口包扎都做不好。”
“你！”
齐小琴被戳到了痛处，脸涨得通红。
她论嘴皮子，根本说不过谭玉。
“好！你好得很！”
齐小琴气急败坏，把手里的药盘往桌上重重一摔。
“你那么能干，那你自己干吧！老娘不伺候了！”
她撂下挑子，扭头就气冲冲地走了。
谭玉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
她不是气齐小琴骂她，而是气她这种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
角落里，另一个叫陶海的男卫生员正低着头，假装在擦拭一个玻璃瓶。
他听着两人的争吵，大气都不敢出。
他没背景，没本事，只是个普通的职工，谁也得罪不起。
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他躲都来不及。
周建军拿到团部奖励的事，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靠山农场。
他成了名人。
比上次打死黑熊那次，还要出名。
不少胆大的女同志，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像是盯着一块肥肉的饿狼，就差直接扑上来。
周建军刚走出屋门，准备去打点水，就被两个女同志堵住了。
“建军同志，你早饭吃了吗？我这儿有刚煮的鸡蛋。”
“建军同志，你那衣服都旧了，我帮你纳个鞋底吧？”
周建军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头皮发麻。
他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谢谢。”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拎着空桶就跑回了屋里，把门死死插上。
王铁牛正趴在窗户上，看着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口水都快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