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之物

萝茉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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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崩溃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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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秃鹫峡谷”后,东行的道路并未变得平坦。她们沿着废弃高速公路的残骸蜿蜒前行,时而需要绕开巨大的塌方区,时而在龟裂的盐碱地上颠簸。干燥的风卷起沙尘,拍打着车窗,发出令人烦躁的沙沙声。白天的酷热与夜晚的骤寒交替,考验着人的耐力。

小七的状态,在连续数日的紧张奔波和高度警惕下,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失去了“稳定剂”的日常压制,她大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在持续的压力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Ω-9敏锐地察觉到,小七的睡眠越来越浅,偶尔会在黑暗中突然惊醒,眼神涣散,呼吸急促。

第三天黄昏,她们根据地图指引,试图寻找一个标记为“希望角”的、据说有干净水源的废弃小镇进行补给。小镇坐落在一条几乎干涸的河床边,残破的建筑如同墓碑般林立,寂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气味,令人不安。

就在“夜行者”缓缓驶入小镇主干道时,小七手中的pdA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不正常的蜂鸣!屏幕上,代表环境生物信号的指数疯狂飙升,但热成像扫描却显示前方空无一人!

“不对劲!”小七厉声警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一栋半塌的超市废墟里,猛地窜出数道黑影!它们移动的方式极其诡异,不是奔跑,而是以一种扭曲的、关节反向弯折的姿态,如同提线木偶般高速扑来!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滴着粘液的牙齿!

不是普通的掠袭者或变异体!这些是……“被遗弃者”!一种在旧世界战场上,因接触了某种精神污染性化学武器或遭受了“互联体”低级意识侵蚀而彻底疯狂的活死人!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剩下吞噬一切生命体的本能,而且……能散发出干扰生物电信号的场域,这正是导致pdA误报的原因!

“该死!是那些鬼东西!”Ω-9咒骂一声,猛打方向盘,试图倒车避开。但为时已晚,几只“被遗弃者”已经扑到了车身上,用扭曲的肢体疯狂撞击着车窗和装甲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涌出!

Ω-9毫不犹豫,操控车顶机枪猛烈扫射!子弹打在“被遗弃者”身上,溅起黑色的粘稠液体,但它们除非被彻底打碎,否则根本不会停止攻击!同时,她一脚油门,越野车咆哮着向后冲去,试图碾出一条路。

小七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操控另一侧的车载武器点射靠近的怪物。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战斗时,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透过车体,向她席卷而来!

是“被遗弃者”群体无意识散发出的精神污染!这种污染对普通人效果有限,但对于神经与“母体”存在潜在同步的小七而言,不啻于一种剧毒!

“唔啊……”小七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脑海中,“母体”那冰冷的低语仿佛找到了放大器,瞬间变得清晰而狂暴!

(“……检测到高浓度混沌精神场……同步率强制提升……认知过载风险极高……建议立即脱离……脱离失败……启动应急协议……”)

幻象开始出现!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扑在车窗上的“被遗弃者”的脸庞,时而变成霍恩血肉模糊的惨状,时而变成墨影冷漠嘲讽的表情,时而又变成老李临终前失望的眼神!耳边充斥着尖啸、哭泣和“母体”毫无感情的指令杂音!

她的手指僵硬,无法再有效操控武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头的些许发丝,身体不已经受控制地在剧烈颤抖。

“小七!你怎么了?!”Ω-9注意到她的异常,急声喝道。

小七无法回答,她的意识正在被拖入无尽的深渊。恐惧、愧疚、绝望……所有被“稳定剂”压抑的情绪,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爆发!她仿佛又回到了“磐石”陷落的那一夜,火光冲天,同伴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不要……快跑……”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眼神彻底涣散。

就在这时,一只格外强壮、速度更快的“被遗弃者”突破了火力网,猛地扑到了小七一侧的车窗上,用它那扭曲的爪子疯狂砸击着防弹玻璃!裂纹瞬间蔓延!

“小心!”Ω-9目眦欲裂,一手稳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抽出振动刃,准备随时近战。

玻璃破碎的声音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七脑海中某根弦彻底崩断!她尖叫一声,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彻底的、精神层面的崩溃!她猛地推开车门,Ω-9先前并未锁死内部锁,为了方便紧急情况下车,但竟然被小七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小七!回来!”Ω-9的吼声被淹没在怪物的嘶吼和引擎的轰鸣中。

冲下车的小七,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茫然地站在废墟间。几只“被遗弃者”立刻向她扑去!Ω-9毫不犹豫,驾车撞开拦路的怪物,一个漂移甩尾,振动刃出鞘,银光闪过,瞬间将靠近小七的两只“被遗弃者”斩成两段!黑色的腐臭液体溅了小七一身。

但小七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站着,瞳孔放大,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感知。更多的怪物围拢过来!

Ω-9又惊又怒,她必须立刻带小七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跳下车,振动刃舞成一团死亡风暴,将扑上来的怪物一一斩杀,然后一把抓住小七冰冷僵硬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回副驾驶位,死死扣上安全带。

“夜行者”发出咆哮,碾过怪物的残骸,冲出了“希望角”小镇。

车子在荒野中狂奔了数十分钟,直到彻底远离那片被诅咒的小镇,Ω-9才将车停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巨石背后。

小七蜷缩在座位上,依旧在无声地颤抖,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模糊的词语:“……是我的错……全都死了……母亲……不要……”

Ω-9看着她这副模样,胸口堵得发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稳定剂”对小七的重要性,也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对小七内心深藏的创伤和脆弱。那个总是冷静、坚韧的a-07,此刻就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她沉默地拿出水和干净的布,笨拙地擦去小七脸上和手上的污秽。她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能用力握住小七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度。

“听着,”Ω-9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没死,我也没死。霍恩是死是活还没人知道,但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绝对找不到他!给我清醒点!”

也许是Ω-9手掌传来的力量,也许是话语中的现实刺痛,小七的颤抖渐渐平息,空洞的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光彩。她缓缓抬起头,看着Ω-9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焦躁的脸庞,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我……控制不住……”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无助。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Ω-9咬牙道,“我们现在没有什么退路了,你必须靠自己扛过去!听见没有!”

小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她知道,Ω-9是对的。失去了“稳定剂”,她必须用意志力筑起新的堤坝,否则,不仅会害死自己,也会拖累Ω-9。

夜色深沉,荒野的风呼啸而过。车内的两人,一个在破碎的边缘挣扎,一个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东行之路,因小七的精神危机,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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