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拍了拍张权的肩膀，继续说道：“船要沉的时候，王船长和李东家把我们三个叫到甲板上，手里抱着三个救生圈，那是船上仅有的三个了。”
“他们硬是把救生圈塞到我们手里，李东家喊着‘你们年轻，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快穿上跳海！我们俩水性好，抱着旁边的铁皮桶就能撑住！’”
“我们怎么肯啊，想把救生圈让给他们，可他们态度特别坚决，王船长还推了我们一把，吼着‘别磨叽！再不走都得死在这儿！’我们没办法，只能含着眼泪穿上救生圈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王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滴落在手背上：“跳下去后没多久，我们就看到船‘轰隆’一声彻底翻了，王船长和李东家抱着两个铁皮桶在浪里挣扎。”
“还朝着我们喊‘别回头！往远处游！’可没一会儿，一个更大的巨浪过来，直接就把他们卷走了……我们在浪里喊了他们好久好久，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再看到他们的影子……”
张凡和六叔听到这里，都沉默了，脸上满是沉重。
六叔走到王刚身边，伸出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你们东家跟船长，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条硬骨头……”
司徒明站在船舱门口，手里的摄像机早就停止了录制，他偷偷转过身，用袖子快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他这次出海原本是想拍一部展现渔民丰收喜悦的纪录片，却没想到意外记录下了这样悲壮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张凡看着三个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船员，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过，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
“但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面对现实。”
“人和大自然比起来，确实太渺小了，有些天灾人祸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你们还有家人等着你们平安回去，你们得好好活着，把身体养好了，回去跟他们报个平安，这样才能对得起船长和东家拼着命给你们换来的生机。”
王刚三人听着张凡的话，慢慢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悲伤，但却多了几分坚定。
王刚用力点了点头，抹掉最后一滴眼泪：“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辜负船长和东家的心意，我们得好好活着……”
船舱里的气氛依旧沉重，但却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力量。
每个人都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带走了两条宝贵的生命，但也留下了三个幸存者，活着的人，必须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希望，好好地走下去……
等三人情绪彻底平稳下来，张凡从甲板上搬了个带着海腥味的小板凳，轻轻放在船舱中央，尽量不发出声响打扰到他们。
他坐下后，看着三人苍白却逐渐有了血色的脸庞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们，家是在哪个城市？”
“现在海面情况稍微稳定些了，等确定安全，咱们先把你们送回去，家里人肯定早就急得坐不住了。”
王刚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凡会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家，随即连忙挺直了些身体。
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回答：“我们都是宁海市的！家就住在宁海渔港旁边的渔民村，出门就能看到码头的那种！”
“要是能早点回去就好了，我媳妇肯定天天在码头盼着，孩子还等着我带渔获回去呢……”
说到家人，他的眼眶又红了些。
张凡点点头，起身轻手轻脚走到驾驶室，六叔正拿着半干的抹布，仔细擦拭着航海图桌边缘的海水痕迹，木质桌面上还留着淡淡的盐渍。
张凡随手拿起桌上卷着的航海图，慢慢摊开在桌面上。
手指点着上面标注的坐标对六叔说：“六叔，他们是宁海市的，咱们现在往宁海港走，我估摸着大概有一百二十海里。”
“虽然比直接返航多绕了一百多海里，但你看他们这样，早点回家报平安比啥都重要，多跑点路值了。”
六叔放下抹布凑过来，粗糙的手指在海图上的航线比划了两下。
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行，听你的！现在风是小了，但我刚才看雷达，海面下还有几处暗流没完全消散，咱们可得慢点开，稳当第一，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两人商量定后，张凡转身回到船舱，把决定告诉三人。
王刚、张权和刘伟瞬间红了眼眶，年纪最小的刘伟更是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边缘：“真的吗？太谢谢你们了！为了送我们，还特意绕这么远的路，这份情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以后你们要是到宁海市，一定要联系我们，我们肯定好好招待！”
张凡笑着摆摆手，伸手轻轻拍了拍刘伟的肩膀：“别这么说，都是出海讨生活的，谁还没个难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快躺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早点见到家人，不然等回去了，家人看到你们虚弱的样子，又该担心了。”
随后，六叔拿起驾驶室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张平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六叔把绕路送人的决定详细说了一遍，张平在那头毫不犹豫地回应：“没问题！凡子考虑得周到，我们跟在你们后面，保持一百米的安全距离，有情况随时对讲机联系！”
此时的海面，天空依旧被厚厚的云层笼罩着，呈现出一种压抑的灰白色，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一样断断续续飘落，打在甲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又顺着甲板的缝隙慢慢流淌下去。
风虽然减弱了不少，但仍能感觉到船只在轻微晃动，像是婴儿的摇篮。
张毅和小六子已经提前忙活起来。
两人分别检查了两艘船的发动机、锚机和导航设备，把救援绳索仔细盘好放在甲板角落，救生筏也重新固定牢固，又拎着油桶给发动机加满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