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暖阁里,广济子、黑白子、蓝相子三人面对景帝与刘琼围坐,故人重逢,气氛融洽。
黑白子眯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刘琼,语气带着惯有的不羁:“老七,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说你是十八岁的黄花闺女,绝对有人信!”
刘琼嘴角带笑:“四哥莫要取笑我了,岁月不饶人,弹指挥间,这一晃儿,阿果都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说到阿果,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郑重起身,对着广济子深深一礼:“二哥,阿果的眼睛,多亏你了。”
广济子笑道:“都是自家人,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其实阿果眼疾能治愈,主要还是先生想出的法子,我不过是依计行事罢了。”
“先生?”刘琼微微一怔。
广济子解释道:“我是以先生称呼他,先生就是范离。有道是达者为先,我曾与他讨论过医术、武功,先生之博闻强识,见解之精辟,我是自愧弗如啊。”
一旁的蓝相子也微微颔首,难得夸一回人:“那家伙在乐理一道的造诣,天下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黑白子搓着下巴,像是又想起某人,也不禁叹道:“真不知道那小子那颗脑袋是怎么长的?”
广济子感慨道:“这所谓就是天纵奇才,我等只能望其项背。”
听着三人对范离的赞誉,刘琼与景帝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会心微笑,那意思很明显,我闺女眼光不错。
刘琼适时岔开话题,环视众人问道:“怎么不见大哥?”
景帝神色微凝道:“大师兄去了他那个宝贝徒弟谢天华军中,现在想必是随他出征汉南了。”
“汉南!”刘琼星眸中寒光闪烁:萧家?”
景帝微微点头:“这次元国大举用兵,就是萧家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准备南北夹击,让我首尾不能相顾……”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世基手持两个竹筒,在门外高声奏禀:“陛下,鹿鸣城迅鹰急报!”
景帝心下猛然一沉,定了定神,沉声道:“呈上来。”
于世基快步走入,将手中的两个竹筒恭敬奉上。
景帝目光落在竹筒上,发现筒身上用墨笔标着“一”和“二”的序号,不由微微挑眉,低声自语:“这小子……他怎么跑到鹿鸣城去了?” 说着,迫不及待地拿起标着“一”的竹筒,利落地拆开火漆,抽出信纸展开。
果然是范离的笔迹:
“亲爱的岳父大人:
先给您报个天大的好消息,咱们又打赢了!北边的事儿您大可放心,该吃吃,该喝喝,务必多多保重身体。”
景帝嘴角又开始微微抽搐,心说这次回来得先让他去高子贺那去研礼了,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此役,元国二十万大军,被我们灭了七万,生擒八千。可惜这些俘虏大多是孽部的,李延年说他们穷得叮当响,榨不出多少油水。不过,我们逮着了一条真正值钱的大鱼,元国大皇子蒙罕!”
看到这景帝目光猛然放亮,暖阁众人眼见景帝神态,都不禁好奇。
黑白子起身凑上去,看了个开头,三角眼都瞪圆了。
景帝接着往下看。
“蒙阔台听到消息,正亲自往鹿鸣城这边赶,估计是来谈判的。小婿琢磨着,这次非得狠狠宰他们一刀不可。特此恳请岳父大人,派遣一位重臣前来主持和谈,至少也得是谢真或者邱老将军那个级别的,才显得出咱们的份量。
另,小婿在宁州有幸见到了长公主殿下,想必她此刻已在临安。烦请您代为转告一声,果果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挂心。
话不多说,遥祝您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小婿范离在鹿鸣城敬候您的指示。”
景帝忽然放声大笑,连日来心中阴郁一扫而空。
刘琼有些莫名其妙,惊疑的看着他。
景帝也不多言,笑着将信纸递了过去。刘琼只看了一眼嘴角便忍不住扯起笑意。
景帝笑罢,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荡,又拿起那个标着“二”的竹筒。拆开封蜡,取出内里信笺展开:
儿臣刘项,敬禀父皇:
儿奉皇命北巡宁州,迄今虽仅数月,然一路所见所闻,所历所感,受益良多,实非宫中闭门苦读所能企及。诚如父皇昔日教诲,读万卷书,终须行万里路。天下之大,山川之险,民生之艰,人心之杂,绝非奏折之上几行文字可以囊括,亦非经史子集所能尽述。
儿臣初临边塞,目睹军民疾苦,亲历战火硝烟,心中时常茫然,不知这纷繁世事,究竟何为根本,何为枝末。
所幸,此行有范离在身边,时时提点,处处解惑。万事万物看似错综复杂,然细细体察,似乎皆有其内在运行的规律与道理。可悲的是,便是这看似简单的道理,竟有很多人参不透。
诚如父皇所言他当得起‘先生’二字。自临安出发,途经白草原遇兵变,是先生临危不乱,力挽狂澜;至宁州整顿吏治,铲除程知青等蠹虫,并亲自指导儿臣与工匠们研制出天雷与热气球等国之利器,方有元国二十万部族联军大败,鹿鸣城这场酣畅淋漓之大胜,先生更是身先士卒,生擒敌酋,居功至伟。
此番经历,让儿臣深知,为君者,当知人善任,明辨是非,更当体恤民情,洞悉时势。纸上谈兵,空谈误国,实干方能兴邦。
另,在宁州黄河大堤上,先生有感而发,作词一首,儿臣以为乃上上佳作,气势磅礴,立意高远,谨录于后,请父皇一同品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景帝看着看着,不自觉念出声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暖阁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