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川市秦家。
秦家演武场内，早已是人头攒动，气氛热烈非凡。
这是一座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巨大演武场，地面由一整块一整块厚重的青石板铺就，历经岁月与汗水的冲刷，显得古朴而坚实。
阳光透过高大建筑的飞檐斗拱，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场中弥漫的紧张气息交织在一起。
演武场的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闻讯而来的秦家子弟。
内圈是身着统一练功服的精英子弟，他们神情肃穆，目光炯炯，是秦家未来的中流砥柱；
外圈则是各路旁系族人，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神色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诶，你们说，这个叫墨寒的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家主居然亲自设宴款待，今天还让他跟秦飞少爷在演武场上切磋。”
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的旁系子弟，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眼神不住地往场中央瞟。
“谁知道呢？听说是家主在外面遇到的一个高手。不过我看他年纪比咱们都小，能有多厉害？”
“秦飞少爷可是内劲大成，一手太极拳更是得到了家主的真传，我看这小子八成是要吃苦头了。”
另一个身材稍显壮硕的青年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对秦飞的盲目自信。
“那可不一定，”
旁边一个看起来沉稳些的精英子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没看到吗？高台上的三长老和五长老都来了。如果只是寻常切磋，根本惊动不了他们二位。”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演武场正北方向的高台上，秦家家主秦鹤正襟危坐。
他今日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西装，穿上了一套宽松的武服，面色从容，但那锐利的眼神，却始终注视着场中，透露出一丝不容错过的期待与审视。
议论声中，一身清爽便服的墨寒缓步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清秀，在喧闹的环境中，自有一股沉静安然的气质。
他对着不远处的秦飞，抱拳行礼，朗声道：
“秦兄，请指教。”
这一声“秦兄”，既非“少爷”的谄媚，也非“秦飞”的直呼，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然而，对面的秦飞显然不吃这一套。
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微微挑起一个桀骜的弧度，鼻孔几乎要朝到天上去。
他根本没有抱拳还礼的意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懒洋洋地说道：
“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开始吧，本少爷还赶着去打游戏呢。”
这番轻佻无礼的举动，瞬间引得周围发出一阵低笑，而那些持重的老一辈，则暗暗皱起了眉头。
高台上的秦鹤，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出声呵斥。
他要的，就是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亲身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人外有人”。
“既如此，那墨某便得罪了。”
墨寒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愠怒，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平静，又深邃了几分。
话音未落，比试开始的锣声骤然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飞率先发难！
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一只离弦的燕子，灵动而迅捷。
在青石板上几个起落，便拉近了与墨寒的距离。
他口中轻喝一声，一招太极中的“白鹤亮翅”带着凌厉的掌风，直扑墨寒面门！
这一招，他使得流畅至极，内力在经脉中飞速流转，竟也带起一股不容小觑的呼啸气势，显然是下了苦功的。
“好！秦飞少爷的身法越来越快了！”
“这一掌，寻常的内劲武者怕是连看都看不清！”
围观的年轻子弟们爆发出一阵喝彩。
然而，面对这看似凶猛的一击，墨寒的反应却平淡得令人意外。
他只是身形微微一侧，以一个毫厘之差的角度，轻描淡写地避开了那凌厉的掌风。
随即，他脚步一踏，腰身发力，一招罗汉拳中的“展脚冲拳”迎了上去。
这一拳，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技巧，朴实无华。
“砰！”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秦飞只觉得一股绵柔却极富韧性的力量从对方的拳上传来，自己掌中那股凌厉的内力，瞬间被击个粉碎。
他心中一惊，脚下太极步法立刻施展开来，借着那股反作用力，身形向后飘退数米，稳稳站定。
“有点意思。”秦飞甩了甩手，那股玩世不恭的表情下，多了一丝凝重。
他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外来者”。
秦飞的太极拳虽然得到了父亲秦鹤的真传，但在武学意境和古武修为上，与他那位先天大成的父亲相比，仍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的优势在于身法，在场中辗转腾挪，攻守兼备，颇有章法。
他不信邪，再次欺身而上，太极拳法如行云流水般展开。
“揽雀尾”、“单鞭”、“野马分鬃”……一招一式，连绵不绝，攻势如潮水般涌向墨寒。
然而，无论他的攻势多么迅猛，招式如何精妙，墨寒始终应对得游刃有余。
墨寒的眼神清澈依旧，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
他脚下踩着看似朴实无华的步法，双手使得也是大开大合的罗汉拳。
每一招都看似简单直接，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秦飞攻势最薄弱的地方，或格、或挡、或闪，轻而易举地便将秦飞的攻击消弭于无形。
“搞什么啊？这小子属泥鳅的吗？”秦飞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上，用尽了全力，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这种无力感，让他那颗高傲的心燃起了无名的怒火，攻势也越发猛烈起来，招式之间，甚至少了几分太极的圆融，多了几分刚猛的火气。
“秦飞少爷好像……有点急了。”有眼尖的子弟看出了端倪。
“废话，换你你也急！打了半天，连人家衣角都碰不到，这叫什么事儿？”
高台上，五长老捻着胡须，低声对身旁的三长老说道：
“这个墨寒，好扎实的基本功，好沉稳的心性。你看他，自始至终，气息匀称，根基稳固如山，完全不受秦飞节奏的影响。”
三长老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精光四射，他缓缓点头，沉声道：
“何止是稳固。我观他是在……藏拙。他在根据秦飞的攻势，逐渐释放自己的实力。”
正如三长老所言，场中的墨寒，在适应了秦飞的攻防节奏后，开始悄然改变。
他体内的《沛元诀》缓缓加速运转，转化的内力，从最初试探性的两三成，慢慢提升到了五成。
每一次拳掌交击，秦飞的感觉都截然不同。
从一开始的绵软无力，到后来的坚韧厚重，再到现在……每一次接触，他都感觉对方的力量在无声无息地增长。
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正在一寸一寸地向自己压来！
“砰！”
又是一记硬拼，秦飞的身形被震得连续后退了三步，气血一阵翻涌。
他引以为傲的太极卸力法门，在墨寒那股沛然而又凝聚的内力面前，开始显得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那股力量，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引”和“化”的极限！
“这……这小子在干什么？”一名秦家子弟终于忍不住，低声惊呼。
“他……他好像越来越强了！秦飞少爷的攻势，他怎么越接越轻松了？”
“不对劲，他的内力怎么不见消耗……反而越来越深厚了！”
另一位先前还对墨寒不屑一顾的青年，此刻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高台上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已经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彻底从观赏，变成了凝重。
“这等内力精纯度和雄厚度……绝非内劲境界所能拥有！此子……是先天！”
三长老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场中的秦飞，感受得最为真切。
细密的汗珠，已经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急促地喘着气。
先前那股傲气与咄咄逼人，早已被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给拍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强烈的心惊。
他感觉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这哪里是什么“交流切磋”，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对方从始至终，都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在称量着他的斤两。
而现在，称量结束了。
墨寒的每一拳，每一掌，看似依旧朴实，却都带着一股让他肝胆俱裂的沉重。
那股力量不再是温和的春风，而是化作了巍峨的山岳，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呻吟，内力在溃散。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而是一尊怒目金刚！
而自己，只是其脚下朝拜的凡人。
这种绝对力量上的差距，让他生出了一股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