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瓦”据点深处,与主控室的紧张喧嚣隔绝,是另一片绝对寂静的空间。这里恒温恒湿,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鸣,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着幽蓝的生命维持系统指示灯。房间中央,陆清羽静静地躺在透明的生命维持舱内,如同被时光遗忘的水晶棺中的睡美人。
与主控室接收到的惊天情报相比,这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床边那台超高灵敏度的脑波监测仪屏幕上,永不平静的、剧烈波动的曲线,证明着她意识深处可能正席卷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风暴。自从南极事件后,她的脑波活动大多数时候维持在一个虽异常活跃但相对平稳的模式,那种导致全球克隆体同步的、星空低语般的宏大“歌唱”再未出现。
然而,就在主控室确认“秃鹫”电磁炮威胁、娜塔莎陷入强制休眠后不到一小时——
嘀——!嘀——!嘀——!
生命维持舱旁的监测仪突然发出了尖锐、急促、完全不同于往常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脑波曲线不再是复杂的波动,而是骤然飙升到前所未有的峰值,几乎要冲破显示范围的极限,形成一道令人心惊肉跳的平坦顶线!
“301单元异常!陆清羽同志脑波活动失控!”负责监控的医疗员声音变调,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几乎是同时,连接监测仪的辅助打印设备疯狂地吐出纸张,不再是数据曲线,而是一团团杂乱无章、仿佛被强磁场干扰后的雪花噪点!
信息瞬间传回主控室。正准备部署行动的陆沉舟身形猛地一顿,甚至来不及对鹰眼交代一句,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妹妹的病房。
他一把推开气密门,看到的正是监测仪那触目惊心的峰值和嘶吼的警报。医疗官正在紧急注射镇静类药物,但毫无效果。
“怎么回事?!”陆沉舟冲到舱边,隔着透明的舱盖,看到清羽依旧平静的睡颜,但眉心却微微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痛苦。
“不清楚!突然就这样了!药物无效!物理参数稳定,但脑波”医疗官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那台疯狂打印的设备,吐出的纸张上的图像骤然发生了变化。雪花噪点开始凝聚、旋转,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渐渐地,一幅极其模糊、扭曲、却隐约可辨的图像开始显现。
那不是地图,更像是一幅海图的碎片?
“图像识别!快!”陆沉舟低吼。
技术员立刻将扫描的图像传入中央计算机。图像增强算法开始运行,剔除干扰,补全轮廓。
屏幕上,模糊的图像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幅电子海图的局部!上面有经纬度网格,有等深线,有岛屿的轮廓!
“定位!匹配区域!”陆沉舟的心脏狂跳起来。
数据流飞速比对全球海图数据库。几秒钟后,结果弹出,红色的锁定框精准地圈定了地图上的一个区域——
马六甲海峡!安达曼海东南部!一片包含数十个大小岛屿的群岛区域!
而这片区域的核心,那个被重点标注出的、轮廓被清羽的脑波能量反复勾勒强化的岛屿,经坐标比对,赫然就是娜塔莎牺牲前锁定的那个“安达曼之珠”岛!电磁炮的所在地!
“嘶”病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用尽“数据幽灵”最后力量才破解的绝密坐标,此刻,竟然由一个植物人状态的女孩,以一种近乎神谕的方式,“画”了出来!
这不再是情报,这是一种同步,一种印证,更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
陆沉舟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清羽脑波锁定的岛屿,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妹妹在警告他?还是在用她唯一的方式,为他指明道路?
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靠近正在输出最终清晰海图的打印设备,想要更仔细地看清每一个细节。
就在他的右肩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机箱时——
嗡!
一股清晰、灼热、仿佛烧红的烙铁轻轻按在皮肤上的刺痛感,猛地从他右肩胛骨下方传来!
是那个位置!那个从小就有、随着年龄增长轮廓愈发清晰、仿佛与生俱来的暗青色龙形纹身!养父青龙曾说,这是“烛龙”的印记,是使命的象征。
此刻,这沉寂了数十年的纹身,竟然活了过来!那股灼热感并非幻觉,它精准地对应着屏幕上海图的一个特定点——正是“安达曼之珠”岛的中心偏西北侧,娜塔莎分析出的电磁炮可能所在的山体位置!
纹身的灼热,与清羽脑波描绘的海图,与娜塔莎情报分析的坐标,三位一体,完美重合!
陆沉舟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灼热的肩胛。那灼热感持续了数秒,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皮肤下隐隐的、真实的余温。
监测仪的警报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脑波曲线如同断崖般跌落,迅速回落到之前的“正常”活跃水平。打印设备停止了工作,最后一张纸飘落,上面是清晰无误的马六甲目标岛屿海图。
病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众人粗重而惊疑的呼吸。
陆沉舟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妹妹安详的睡颜,移到屏幕上那张海图,最后落在自己刚刚传来灼热感的右肩上。
系统的任务、娜塔莎的情报、清羽的指引、纹身的共鸣
所有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无可辩驳地指向了同一个地点。
这不再是战略任务,这是一场早已布下的局。而他和清羽,似乎是局中最关键的两枚棋子。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冰冷决绝。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寂静的病房中回荡,“行动计划提前。目标,‘安达曼之珠’。我们要去那里,把炮拆了,也把那个‘呼唤’清羽和我的东西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