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术升级后，陈实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和“废料”这种东西结下了不解之缘。
自从发现了废弃药渣对瓦罐灵植的神奇“滋补”效果，他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灵植园修剪下来的枯枝败叶？好东西！
膳堂处理下来的菜根烂皮？勉强能用！甚至低级灵石耗尽灵气后崩解成的灰白色粉末，他都能眼睛一亮，偷偷摸摸收集起来，美其名曰“废物再利用”。
简陋系统面板上那个【废物识别（微弱）】的技能，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走在路上，别人看的是花花草草、亭台楼阁，陈实的眼睛却总忍不住往犄角旮旯、垃圾堆里瞟。这习惯一度让同住的杂役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癖。
这天，他正缩在后山秘密基地的石亭里，对着新收获的一小袋灵植园废弃老根傻乐。这些老根蕴含的土行灵气，比他之前弄到的药渣还要浓郁几分，埋下去肯定能让瓦罐里那几株宝贝灵米苗再窜一窜。
“嘿嘿，小灰，看到没？这就叫开源节流！”陈实捻起一根干瘪的老根，对着蹲在石桌上梳理羽毛的小灰显摆。
小灰如今已褪去了大半的秃毛鸡模样，灰扑扑的底色上，翅膀和尾羽覆盖了一层细密柔软的彩色绒羽，在透过藤蔓缝隙洒下的阳光下，流转着微弱的虹光。
它歪着小脑袋，绿豆眼瞅了瞅那其貌不扬的老根，显然兴趣缺缺，“啾”了一声，继续埋头打理自己新长出的漂亮羽毛。
陈实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将老根埋进瓦罐边缘的泥土里。小灰的“特供肥料”效果虽好，但这小家伙的胃口也日渐增长，灵米消耗得飞快。
能多找到些替代品补充，对他这个“养娃人”来说，压力也能小点。他刚埋好最后一根，拍拍手上的土，直起腰准备欣赏一下自己日益繁茂的“小农场”，一个略带急促的声音就在石亭外响了起来。
“陈实！陈实小子在不在？”
是一个杂役处的赵管事。
陈实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把装着老根的袋子往角落的藤蔓里塞，又用脚扒拉了点枯叶盖住瓦罐边缘新翻的泥土。小灰也机警地“嗖”一下钻进他宽大的杂役服前襟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警惕地张望。
“在…在呢！赵管事！”陈实赶紧应声，小跑着出了石亭，脸上堆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茫然和怂气的笑容。
赵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此刻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好奇、催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小子，躲这儿干嘛呢？快跟我走！灵植园的孙管事亲自点名找你！”
“灵…灵植园？孙管事？”陈实心里更慌了。他刚从灵植园“顺”了东西出来，难道是东窗事发了？不至于吧？那些老根不是都当垃圾处理的吗？
“找我干嘛？”他声音都虚了几分。
“嘿，好事儿！”赵管事一脸“你小子走运了”的表情，“孙管事听说你擅长处理些‘疑难杂症’，尤其是那些堆积如山、又臭又硬没人要的废料，特意请你过去帮忙！报酬听说很丰厚！”
陈实一愣，擅长处理废料？这名声怎么传到灵植园管事耳朵里了？他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难道是之前帮小师姐清理丹炉焦糊的事传开了？可那用的是“吸尘符”啊，跟灵植废料是两码事吧？
“我…我不行吧赵管事？”陈实本能地想缩，“我就是个扫地的，哪懂处理灵植废料啊…”
“少废话！”赵管事不由分说，一把抓住陈实的手腕就往外拖，“人家管事点名要你，那是看得起你！别磨蹭，耽误了正事，小心吃挂落！再说了，丰厚贡献点不想要了？”
贡献点…这三个字精准地戳中了陈实的软肋。怀里的小灰仿佛也感应到了“饭票”的气息，在他衣服里轻轻拱了拱。陈实挣扎的力度瞬间小了一半，半推半就地被赵管事拖出了后山。
灵植园位于青云派山门东侧，占据了数座灵气相对充盈的山坡。一踏入园内区域，浓郁的草木清香便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各种灵植特有的奇异芬芳，令人精神一振。放眼望去，梯田状的药圃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各色灵草灵药在阳光下舒展枝叶，流光溢彩，生机盎然。
穿着统一青色短褂的灵植园弟子在其间穿梭忙碌，或掐诀施法降下灵雨，或小心翼翼地剔除杂草，一派仙家气象。
然而，这美好的景象在陈实被带到灵植园深处某个巨大山谷时，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败、酸涩、土腥和某种顽固木质腐朽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壁般狠狠撞了过来。陈实猝不及防，被熏得一个趔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早饭的灵米粥吐出来。
他怀中的小灰更是“啾！”地尖叫一声，猛地将脑袋完全缩进了他衣服里，瑟瑟发抖。
“呕…”陈实捂住口鼻，脸色发白。
引路的灵植园弟子见怪不怪，脸上带着一丝同情：“忍忍吧，陈师弟，到了。”
山谷入口处，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穿着青色管事长袍的中年人，正是灵植园的孙管事。
他眉头紧锁，看着山谷深处，脸色比陈实好不了多少。旁边站着几个灵植园弟子，个个愁眉苦脸，手里拿着锄头、耙子之类的工具，显得束手无策。
而在他们面前，是让陈实瞬间头皮发麻的景象。
整个山谷底部，堆积着一座名副其实的“山”。但这座山，完全是由各种灵植的废弃物构成的——粗壮虬结、早已失去水分变得黑褐干硬的老根，像无数纠缠的怪蛇；堆积如小丘、颜色发黑发黄、散发着浓烈腐败气味的枯枝烂叶；还有大量被淘汰的、品相不佳或者采摘时损伤的低级灵植残体，混杂其中，形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垃圾”海洋。
阳光照在这座“山”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蒸腾起一股带着腐败气息的、肉眼可见的淡淡灰绿色雾气，弥漫在山谷中。几只明显变异、个头硕大的绿头苍蝇嗡嗡地在上面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噪音。
“孙管事，人带来了。”引路弟子恭敬道。
孙管事转过头，目光落在陈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陈实那微胖的身材、略显呆滞的眼神和被熏得发白的脸，他眼中明显掠过一丝失望和疑虑。他实在无法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笨拙的杂役，和那个传说中能解决“丹炉焦糊顽疾”的奇人联系起来。
“你就是陈实？”孙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审视。
“是…是，弟子陈实，见过孙管事。”陈实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嗯。”孙管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指了指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料山，“喏，就是那堆东西。园里多年积累下来的硬骨头，根茎、老叶、淘汰的次品，种类驳杂，韧性极强，普通的分解化灵池根本处理不动，堆在这里不仅占地，滋生秽气蝇虫，还隐隐影响周边药圃的灵气纯净。听说你有些…处理废料的特殊手段？”
孙管事的话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他身边几个灵植园弟子也纷纷看向陈实，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一个扫地杂役，能有什么本事处理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灵植废料？
陈实看着那座“山”，心里已经在疯狂吐槽了：‘我的亲娘咧！这哪是废料山，这简直是生化武器库啊！系统！系统！这活能接吗？奖励多少贡献点？够不够我买防毒面具的？’
【检测到大规模高韧性有机废弃物堆积。宿主掌握相关处理技能（微弱）：废物识别（微弱）、符箓应用（除尘、微风）。分析：物理清除效率低下，焚烧污染过大且可能引燃山谷。建议方案：利用符箓制造定向强气流进行剥离与输送。】
【任务发布：清理灵植园废料山。】
【奖励：【环境耐受力+5%】，【符箓操控精度微弱提升】。】
孙管事道:“贡献点 500点，怎么样？”
500点！
陈实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大单笔“收入”！足够他和小灰敞开肚皮吃好一阵子灵米，还能添置不少东西了！虽然那个【环境耐受力+5%】听起来像是让他以后多闻闻这种臭味的意思……
巨大的诱惑瞬间压倒了恐惧和对恶臭的本能排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我欺！为了贡献点，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被那股混合恶臭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劲，他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他那经典的、带着点茫然和怂气的笑容，对着孙管事拱了拱手：
“孙管事…这个…弟子确实…呃…略懂一点清理之道。就是…方法可能有点…特别。”
“特别？”孙管事挑眉，来了点兴趣，“怎么个特别法？只要能处理掉，方法不论！需要什么人手、工具，你尽管开口。”
“工具…弟子自己带了点…”陈实有些心虚地从自己那个鼓鼓囊囊、打着补丁的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他先掏出了一大叠黄了吧唧、裁剪粗糙的符纸边角料——这是他练习符箓的“主战场”。然后又摸出了几支用秃了毛的劣质符笔，最后，他拿出了那个用灵禽羽毛绑在树枝上做成的、造型奇特的“自制符笔”。
孙管事和旁边的灵植园弟子看着陈实掏出的这堆“破烂”，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迅速变成了错愕，最后定格在一种“你在逗我？”的荒谬感上。
“符…符纸？符笔？”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失声道，“陈师弟，你该不会是想用符箓把这些废料都烧了吧？那可不行！这山谷连着药圃，万一引发灵植火灾……”
“不不不！不是烧！”陈实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弟子…弟子是想用风！用风把它们吹走！”他举起那几张被他改良过的“吸尘符”和“微风符”，“就…就这种，吸尘符，能吸东西！微风符，能吹点小风！弟子琢磨着，多弄点一起用，大概…也许…能把废料吹到那边那个化灵池里去？”他指了指山谷另一头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着淡绿色液体的池子，那是灵植园用来分解普通废料的化灵池。
“……”
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废料山上苍蝇的嗡嗡声显得格外刺耳。
孙管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看着陈实手里那几张画着歪歪扭扭线条、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符箓，再看看眼前那座如同小山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顽固废料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听。
用最低级的、连品阶都算不上的清洁类符箓，去清理堆积了不知多少年、连法器锄头都难啃的灵植废料山？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了，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荒谬绝伦！
旁边几个灵植园弟子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向陈实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陈师弟，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啊？”
“用清风符吹走一座山？哈哈！”
“孙管事，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来消遣我们的！”
陈实被他们笑得面皮发烫，心里也在疯狂打鼓。他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点天方夜谭。但系统分析了可行，贡献点又实在诱人……他只能硬着头皮，脸上那怂中带憨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期期艾艾地补充道：“弟…弟子也不敢打包票，就…就想试试…万一…万一能行呢？反正…反正这堆东西放着也是放着…”
孙管事看着陈实那副样子，又看了看那座令人头疼的废料山，心里烦躁得很。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这小子自己提出的，搞砸了也怪不到灵植园头上，正好让他出个丑，也省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他面前吹嘘。
“行！”孙管事没好气地一挥手，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试！需要怎么做？场地给你清开！我倒要看看你这‘风’有多大本事！”他示意旁边的弟子散开，给陈实腾出地方，自己则抱着手臂，站到稍远一点的上风处，冷眼旁观，脸上写满了“看你表演”几个大字。
那几个弟子也嘻嘻哈哈地退开，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压力瞬间全压在了陈实一个人身上。他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怀中的小灰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不安地动了一下。
‘符箓呀！你可得靠谱点啊！五百点！五百点啊！’陈实在心里哀嚎。
他定了定神，顶着众人或嘲弄或冷漠的目光，深吸了一口依旧恶臭的空气（这次似乎稍微适应了点？），抱着他那堆“破烂”符箓和符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座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废料山。
走近了，那味道更是销魂蚀骨。陈实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绕着巨大的废料山开始转圈，同时开启了【废物识别（微弱）】技能和【体感增强（微）】被动。他需要找到这堆废料最薄弱、气流最容易贯通的点。
在技能的辅助下，他的感知似乎被放大了。他能“感觉”到废料山不同区域散发出的“气息”——有些地方腐败气息浓重，结构松散；有些地方则是坚韧老根盘踞，散发着顽固的木质“硬”感；还有的地方似乎堆积了大量枯叶，相对轻盈。
同时，山谷中自然流动的、微弱的风向，也如同模糊的丝线，在他体感的感知下若隐若现。
‘吸尘符制造强力漩涡中心吸扯…微风符用来引导气流方向，把吸起来的废料往化灵池那边吹…’陈实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推演着系统建议的方案，‘关键是要控制符箓爆发的范围和力度，别把废料吹得到处都是，那就真成灾难了…’
他选定了一个点，那里堆积的多是相对松散的枯叶和部分细碎根须，位于废料山靠近中心偏外侧的位置，而且隐隐处于下风口。
“孙管事…弟子…需要在这里，还有那里…嗯，那边也来几张…”陈实指着自己选定的几个位置，比划着，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自信，“贴上…贴上弟子这种‘吸尘符’…然后…在化灵池方向的外围，贴几张这种‘微风符’…”
孙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陈实如蒙大赦，赶紧开始布置。他先走到选定的中心点附近，拿出几张“吸尘符”。这些符箓是他用边角料符纸画的，威力加强版，注入他那微弱的伪练气气息后，吸力比最初大了不少，但代价是极其不稳定，极易自燃报废。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息，注入符笔——那根绑着霓羽雀羽毛的自制笔。笔尖蘸取了一点稀释的灵泉露水作为“灵墨”。他全神贯注，努力回忆着成功时的感觉，手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在粗糙的符纸上描绘着那复杂扭曲的轨迹。
【除尘符（变异·强力吸附）绘制中…专注度提升…精神力消耗中…】
系统面板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熟练度进度条，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了一丝。
一张，两张，三张……陈实额头渐渐见汗。绘制这种加强版符箓对他负担不小。他沿着自己感知中废料山相对“薄弱”的环线，每隔一段距离就贴上一张“吸尘符”，总共贴了十几张，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将废料山中心区域半包围起来。
接着，他又在靠近山谷出口、正对化灵池方向的外围，间隔着贴上了七八张“微风符”。这些符箓相对简单稳定些，他画得也快一点。
整个过程笨拙而缓慢，在灵植园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子眼中，简直是惨不忍睹。符箓贴得歪歪扭扭，位置也显得毫无章法（他们看不出陈实对气流和废料结构的感知），陈实本人更是满头大汗，灰头土脸，在恶臭中狼狈不堪。
“嗤…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贴几张破纸就能把山吹走？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孙管事脾气真好，居然由着他胡闹…”
低低的嘲笑声不断传来。
陈实充耳不闻，或者说，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工程”上。布置完毕，他退到稍远的安全距离，心脏砰砰直跳，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那座沉默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庞然大物，再看看自己贴的那些在风中微微颤动的、单薄可怜的符纸，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老天爷，祖师爷，满天神佛保佑！低调好运光环，这次给点力啊！’陈实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神明都拜了一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被臭得翻白眼），眼神一凝，集中全部精神，调动起体内那微弱的气息，通过一丝模糊的精神联系，同时引动了所有贴好的符箓！
“启！”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的、如同无数个小型漩涡同时启动的低沉嗡鸣。十几张“吸尘符”瞬间亮起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黄光，强大的吸力场骤然爆发！
以那些符箓为中心，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口猛地抽吸！废料山中心区域，那些相对松散的枯叶、细碎根须、腐败的灵植残体，如同被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猛地从堆积层中被撕扯、剥离出来！
霎时间，山谷中飞沙走石！无数枯枝败叶、腐烂的根须碎片、尘土泥块被强大的吸力卷上半空，形成一股股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灰黑色龙卷！这些小型龙卷在中心吸力场的撕扯下互相碰撞、融合，顷刻间在废料山中心制造出一个越来越大的、令人心悸的“空洞”！
“什…什么？！”孙管事脸上的冷漠和嘲弄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瞪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那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灵植园弟子，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座顽固的废料山，中心部分如同被无形的巨兽啃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
这还没完！
就在中心区域被疯狂吸扯剥离的同时，外围那七八张“微风符”也同时亮起微弱的青光。它们产生的风力远不如“吸尘符”狂暴，却异常精准和协调。数道微弱但方向一致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引导索，巧妙地汇入中心区域那混乱的吸力漩涡边缘。
原本无序乱卷、眼看就要向四面八方爆散的污秽风暴，在这几股定向微风的引导下，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猛地一滞，然后被强行扭转向着同一个方向——山谷出口，那个巨大的化灵池！
呼呼呼——！
浑浊的、由无数腐烂灵植碎片组成的巨大“洪流”，发出沉闷的呼啸，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污秽土龙，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推动着，翻滚着，浩浩荡荡地冲向化灵池！
场面壮观到了极点，也混乱到了极点！
枯叶如同黑色的雪片漫天狂舞，坚韧的老根被撕扯断裂后像标枪一样被裹挟着飞射，腐败的汁液被风力挤压出来，形成恶臭的雨点四处飞溅！整个山谷被搅得天昏地暗，恶臭指数瞬间飙升了十倍不止！
“我的灵雨阵！”
“小心！有根飞过来了！”
“快躲开！呕…这味道…”
灵植园的弟子们彻底乱了套，抱头鼠窜，惊叫声、呕吐声、被飞溅污物砸中的痛呼声此起彼伏。他们引以为傲的整洁法袍瞬间沾满了污迹，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歪斜散乱，狼狈不堪。
孙管事也顾不上仪态了，一边手忙脚乱地撑起一个薄薄的灵力护罩挡住飞溅的污物，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奔腾的“污秽洪流”一头扎进了翻滚的化灵池中！
噗通！噗通！噗通！
大量的、难以处理的灵植废料如同下饺子般被投入池中。化灵池的淡绿色溶液剧烈地翻滚起来，发出“嗤嗤”的声响，开始疯狂地分解着这些不速之客。虽然速度不可能太快，但比起之前堆积如山、纹丝不动的状态，这已经是天壤之别！
陈实自己也被这场面惊呆了。他站在相对安全的上风处（得益于他体感增强对风向的本能选择），但依旧被狂风吹得衣衫猎猎，头发倒竖，脸上沾了不少飞溅的尘土和枯叶碎屑。他看着自己亲手制造的这场“符箓风暴”，看着那座顽固的废料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身”，看着那条奔腾入池的污秽洪流，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成…成功了？真…真吹走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成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脑子有点发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小灰似乎也被外面巨大的动静吓到了，缩成一团。
混乱的风暴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当最后几张“吸尘符”因为超负荷运转而“噗噗”几声自燃成灰烬，风力骤然减弱。漫天的枯叶尘土失去了支撑，如同黑色的雨点般簌簌落下。山谷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化灵池还在卖力地“咕嘟咕嘟”翻滚着消化新投入的“食物”。
现场一片狼藉。地面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和尘土。灵植园弟子们个个灰头土脸，像是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神情呆滞，看着山谷中央，如同见了鬼。
而那座原本堆积如小山、令人望而生畏的顽固废料山……此刻高度硬生生矮了一大截！中心区域被彻底掏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边缘散落着被狂风撕扯下来的残余物。虽然核心处那些最坚韧、最粗壮的老根依旧盘踞着，像顽固的礁石，但整个废料山的体积至少减少了四成！最关键的是，原本弥漫整个山谷的、令人作呕的腐败秽气，明显淡薄了许多！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山谷带起的、裹挟着残余尘埃的呜咽声，以及化灵池努力工作的咕嘟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站在上风口、同样灰头土脸、微胖的身体有些僵硬、脸上还带着茫然和一丝后怕的杂役弟子身上。
孙管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死死盯着山谷中央那个巨大的凹陷，又猛地转头看向陈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难以置信、荒谬、甚至还有一丝……恐惧？这到底是什么手段？那几张破符纸，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之前所有的轻视、嘲弄、不耐烦，此刻都变成了无声的巴掌，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
陈实被孙管事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带着点心虚和怂气的干笑：
“那个…孙管事…您看…这…这效果…还…还行吗？好像…好像吹得是有点…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