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仕面上的笑容更是戛然而止。
他狐疑看向身侧的小厮,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怎么会有两个解元?”
宋明远亦是不解。
就好比殿试上不可能有两个状元。
乡试,也绝不会有两个第一名的。
定是有人弄错了。
如今则是到了比较起谁更有信心的时候,毕竟自己的才学,自己心里最清楚!
宋明远并不惊慌。
他的眼神掠过陈闻仕面上,果然见陈闻仕脸上已带着几分慌乱给,更是压低声音与身边小厮道:“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当真看到我的名字排在红榜第一位吗?”
方才那小厮露出疑惑之色,低声道:“您的名字的确是排在第一位呢!”
“小的照您的吩咐,还在上面找了找宋明远宋公子的名字,找了几遍都没找到!”
顿了顿,他更是道:“不过公子,小的看到的那张纸是黄色的,可不是红色的……”
刹那间,陈闻仕面上的喜色褪得是一干二净。
吉祥则在一旁小声与宋明远解释道:“二爷,您是红榜第一,那陈闻仕陈公子则是副榜第一!”
说话时,连他脸上都忍不住露出讥诮之色来:“从前小的就听人说过,大概是陈公子乍富贵,脾气很大,他身边的小厮是来来走走,不知发卖了多少。”
“想来如今他身边伺候的小厮是新来的,看到官差先张贴副榜,就匆匆凑了过去,然后连红榜都没看,就匆匆跑过去报喜!”
“也不知道他报的是哪门子喜!”
凡上了副榜的,虽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副榜举人’,但说白了,也就是为了安慰那些落地之人的。
这些人是从落榜考生中选出的成绩优胜者,相当于备取。
但是,这名头再好听再响亮,也是无参加会试的资格。
更简单点来说,也就是陈闻仕压根没考上举人。
这副榜第一,可比副榜倒数第一或未上榜更叫人难受,也就一名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陈闻仕大概也从小厮嘴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如今像被人扒了衣裳一样难堪。
但如今,他却顾不上这些。
他不知道稍后该如何同常阁老交代。
这三年的时间,他看似师从大儒,实则却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吃喝玩乐上,他未曾奢望过自己能夺得乡试第一,却也没想过自己竟连乡试都没通过。
他旁边的古鸣率先反应过来,强撑着道:“……上了副榜总比没上榜的强。”
“想来你定是心系常阁老,所以才会落第。”
“你也莫要灰心丧气,三年之后再下场就是了。”
他虽如此说,但他语气里的敷衍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不……不可能!”陈闻仕像疯了一样,嘴里呢喃不断,最后他更是扬声道:“定是弄错了!我的名字定是在红榜上,怎么会在副榜上?”
他一边喊,一边要往贡院方向冲,却被身边的古鸣死死拉住——
这古鸣先是与常勉交好,而后又与陈闻仕成了好友,也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只是他这小聪明却压根没有用在正道上。
他知道红榜上的确是没有陈闻仕的名字,不想叫陈闻仕丢人,更不想叫陈闻仕连累自己丢人现眼!
他见陈闻仕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忙对着陈闻仕身边两个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把你们家公子带回去?”
他们三人又是哄又是劝的,好不容易这才将陈闻仕带上了马车。
一时间。
茶楼里是热闹极了。
有人开心不已。
更多的人却是垂头丧气。
但不少人却心知自己是几斤几两,对于自己的落第并不意外,便议论起这‘真假解元’来。
有人道:“不是说那陈闻仕才高八斗,乃寒门之光吗?怎么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有人道:“当年不是有人说定西侯府二公子是靠的作弊才能夺得‘小三元’名头吗?怎么他又夺得了乡试第一?”
有人更道:“当年定是有人污蔑宋公子,人家可是文采斐然的‘太白先生’,就连如今的乡试都未放在眼里,先前那童试对他岂不是小菜一碟?”
有些人早已凑到宋明远跟前,拱手道:“宋解元!恭喜恭喜啊!”
“红榜第一,真是实至名归!”
宋明远拱手回礼,目光扫过楼下失魂落魄、正被古鸣带上马车的陈闻仕。
两人四目相对。
陈闻仕只见宋明远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笑容落在他眼里,好似无声的嘲讽。
可他来不及多想,就被人带上了马车。
倒是宋文远看着陈闻仕这般模样,却是嗤笑一声,没好气道:“陈闻仕这叫什么?”
“他这就叫自作自受!”
“他从前仗着自己学问出众,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如今却连乡试都没通过,我倒是要看看常阁老还会不会搭理他!”
说着,他更是咧嘴笑道:“瞧我这记性!”
“我倒是忘了,如今常阁老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
宋明远扫了宋文远一眼,无奈道:“大哥,如今你这乡试成绩还未出来呢,你怎么还有心情担心陈闻仕?”
宋文远笑道:“这陈闻仕没通过乡试,即便我没过,我也是高兴的……”
他这话还未说完了。
他身边的小厮半夏就匆匆跑了过来:“大爷!过了,您也过了!”
因为宋文远名次靠后,他找了好久这才找到宋文远的名字。
不过乡试红榜上,除去第一,第二和倒数第一其实并无多少差别,都比陈闻仕那副榜第一不知道强上多少。
宋明远笑道:“大哥,恭喜你!”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很快就关心起皮子修来。
很快,他们得知皮子修也在副榜之上,只觉得惋惜。
皮子修面上虽有些许失落,可旋即,他却再次扬起笑容来:“你们也莫要这样看着我,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圆满?”
“如今我已娶得贤妻,又即将添得鳞儿,就算落榜,也是高兴的。”
“这次未考上举人,三年之后再来就是了!”
宋明远原还担心皮子修伤心失落,见他如此,直道:“正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