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重点就是……怎么开始？”慕颜搓着手，眼神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第一步！最关键的第一步！总不能我直接冲进去，杵在她面前，干瞪眼吧？”
“约会！”柒月第一个举手，碧色的眼眸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小脸兴奋得发红。
“慕颜前辈！带青云少主出去约会啊！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看看花，看看水，气氛一好，话匣子不就打开了？”
“约会？”慕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下意识地摇头。
“不行不行！太刻意了！而且……去哪儿？心剑宗后山？蚀剑盟的人说不定还在暗处盯着呢！外面？更不行！万一被认出来，蚀剑盟少主和心剑宗弟子私下约会？传出去像什么话？青云她……她脸皮薄，肯定不干！”
“那就……请她吃饭？”石坚提议，思路异常朴实，“俺娘说过，要想抓住……呃……那个……心，先抓住胃！前辈你带她去吃顿好的！”
“吃饭？”慕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象着自己和青云面对面坐在酒楼雅间里，大眼瞪小眼的场景，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不行不行！太尴尬了！青云她……她现在估计看见我就想拔剑，哪有心情吃饭？”
“那……散步总行了吧？”林枫想了想，提出一个相对温和的建议，“就在宗门里，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比如……剑心潭附近？边走边聊，顺其自然？”
“散步？边走边聊？”慕颜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声音都尖了。
“聊什么？！聊蚀剑山崖我有多混蛋？还是聊蚀剑盟最近生意怎么样？林师弟，你是不知道！青云她……万一我说错话，她扭头就走，我……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柒月嘟着嘴，有些泄气地趴在桌子上。
“慕颜前辈，你平时那些花言巧语、哄姑娘开心的本事呢？怎么一到青云少主这儿，就全使不出来了？你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吗？难道都是吹牛？”
“我……我……”慕颜被噎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辩解。
“那能一样吗？！那是逢场作戏！大家心知肚明，嘻嘻哈哈就过去了！可青云……她是认真的啊！她……她那双眼睛看着我……我……我心里发毛！感觉说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红莲一直冷眼旁观，此刻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慕颜前辈，你在怕什么？怕她拒绝？还是怕……自己根本分不清，对她究竟是愧疚，还是别的？”
红莲的话瞬间刺破了慕颜混乱的防御。
他抬起头，对上红莲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瞳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他在怕什么？怕拒绝丢脸？还是怕……自己内心深处那点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被证实，然后需要去面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端坐的慕瑶，放下了手中的剑诀图谱。
她清冽的目光落在慕颜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你绕得太远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慕瑶身上。
“青云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花哨的约会，精巧的礼物，或是刻意的讨好。”慕瑶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寂静的偏厅里。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来自你慕颜，清晰明白、不掺杂任何推诿和借口的答案。”
她看着慕颜骤然僵硬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爱不爱她？”
这四个字，比之前的“处男宣言”更具杀伤力！
偏厅里瞬间落针可闻。
林枫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慕颜脸上。
爱？
爱不爱青云？
慕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疯狂涌了上来。
他像是被这个问题钉在了原地，眼神剧烈地挣扎着，迷茫、慌乱、抗拒、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惶恐。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青云小时候怯生生的眼神，蚀剑山崖上崩溃的泪眼，拿走玉佩时指尖的微凉，大殿上那惊鸿一瞥的羞怯……还有慕瑶那句
“她在那片冰冷绝望的泥潭里，唯一抓住的光”
……
“我……我……”慕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干涩发紧。
他想否认，想习惯性地用“妹妹”搪塞过去，但在慕瑶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那个直指本心的问题面前，所有的借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间仿佛凝固了。汗水顺着慕颜的额角滑落。
终于，在众人几乎以为他要再次退缩的时候，慕颜闭上了眼睛，又突然睁开！
眼底深处那长久以来的迷茫和抗拒，被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虽然依旧带着忐忑，但那份犹豫不决，似乎被强行斩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没有直接回答慕瑶的问题，而是站起身！
“我……我出去一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沙哑，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脚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前辈！你去哪儿？”柒月忍不住追问。
慕颜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丢下一句硬邦邦的：“……去要个答案！”
说罢，他不再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走廊的拐角，只留下偏厅里众人面面相觑，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期待。
石坚挠挠头，小声嘀咕：“要答案？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柒月则激动地抓住了林枫的胳膊，碧绿眼眸闪闪发亮：“林枫！你说慕颜前辈他……能行吗？”
慕瑶重新拿起桌上的剑诀图谱，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有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等着看吧。”
清云阁的青石小径上，慕颜的脚步由最初的疾行，渐渐变得沉重、迟疑。
每靠近一步，心脏就跳得更加狂乱一分。那些刚刚在偏厅里被强行压下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又疯狂涌了上来。
说什么？怎么说？
“青云，我……我可能……好像……大概……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不行！太轻浮！太没诚意！
“青云，我想清楚了，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看看？”
这算什么？施舍吗？
“青云，对不起！之前是我混蛋！我……”
道歉有用的话，要剑干嘛？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开场白轮番上演，又被他一一否决。
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衫似乎也被浸湿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个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握剑的手都在抖。
终于，那扇透着清冷气息的月帘门出现在眼前。
庭院里疏朗的梅影，洁白的砂石，都透着一种静谧，此刻却像无声的压力，笼罩在慕颜心头。
他停在紧闭的房门外，像被施了定身咒。抬起手，指尖距离那雕花的门扉只有寸许，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重若千钧。
呼吸变得粗重，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偏厅里的豪言壮语和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儿，此刻在青云可能就在门后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可笑。
爱不爱她？
慕瑶那个要命的问题，再次在脑海里炸响。
“妈的！死就死吧！”慕颜一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狠劲。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终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落了下去！
“咚！咚！咚！”
不算响亮，却异常清晰的敲门声，在清冷的庭院里骤然响起，打破了所有的静谧，也敲碎了慕颜最后一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