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凑近了赫铭的耳边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家人的电话么？”
赫铭摇了摇头：“我没失忆，我叫赫铭，我家……晚禾，林晚禾……”
刚说出林晚禾，赫铭又开始记忆模糊。
“你上次发病是什么时候？医生的诊断你还记得么？”
赫铭没有回答她，嘴里喃喃地叨咕着：“晚禾……看住哥，哥……”
赫铭没说下去，眼角却淌出了眼泪。
“你哥怎么了？他在哪？”
女生趴在赫铭耳边轻声问着，赫铭微微睁开眼：“你是医生？”
女生点了点头：“我是刚毕业的医科学生，还不算医生。”
“还没工作？”
女生点头笑了：“刚下飞机，本来打算去找我老师报到，听他的安排，没想到遇到了你！”
赫铭说：“你老师？我……新建的医院行么？医疗设备齐全，规模也够，有好多老专家……”
女孩笑着摇摇头：“我必须先见到我老师，我们九年没见了。”
“你老师在哪？”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在中心医院上班！”
赫铭眼睛亮了亮，又暗了下去：“我嫂子在中心医院，只是……我……我想不起来她叫啥了。”
女生温和地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赫铭却有些虚弱地说：“去我们医院吧，我们很需要你！”
女生笑了：“你还挺执着，那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或者你们医院在哪？”
“月……哥……”
赫铭的脸红了：“想不起来了！”
女生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先休息，等我见了我老师，听他的安排。他同意我做医生我去找你，不同意我就没办法了。”
赫铭没有说话，女生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二十八床家属，去交一下住院费……”
护士的声音吵醒了赫铭，他抬了抬手，房间里没有他熟悉的衣柜。赫铭又去拿自己的手机，手机也没在身上。
“我……你……”
女生笑了：“你突然发病，我把你送过来的！”
听女生这么说，赫铭笑笑：“我又不是……我叫赫铭，有脑梗和脑卒中病史！”
女生笑了：“你是想证明你完全醒了么？”
赫铭反问了一句：“你进入了我的梦里？那可是我的私人领地！”
“看来你是真的醒了，还知道幽默……”
女生递给他一杯水，见赫铭喝了一口，继续问他：“你家在哪想起来了么？”
赫铭点了点头：“悦和园！”
“悦和园在哪？”
看来这位不是临山人，赫铭解释：“你说的那个中心医院的对面……”
女生有些奇怪：“中心医院在市中心，你到这儿来干啥？咋来的？”
直到这时，赫铭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有事要办，可什么事、谁送他来的，他却有些恍惚，似乎记得，又好像想不起来：“苏婉晴你认识么？”
女生摇了摇头。
赫铭还是有些有气无力：“中心……医院，你老师是那个医院的院长。”
女生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赫铭挣扎着坐起：“跟我走吧！”
女生脸红了：“你先养病，我去交医药费，回头细聊！”
女生出去了，赫铭摸了摸床周围，手机、钱包，什么都没有，难道掉在街上了？
女生回来了，赫铭赶紧说：“你跟我走吧，我……回去后我给你拿钱！”
女生笑了：“我以为美女救了英雄，英雄想以身相许呢！”
赫铭脸红了，女生继续笑着说：“我叫柳瑜贞，有男朋友，这次回来一是见我老师，希望我老师能原谅我，能让我重回师门，允许我做医生；还有就是，我回来完婚……”
赫铭有些着急：“你先跟我走，我给你拿钱！”
女生笑了：“我真的是回来完婚的！”
赫铭觉得自己太急了，怕是让女生误会了，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结婚了，我老婆已经怀孕了。我来这里是要办……”
赫铭用手捂着自己的头：“有点想不起来……”
他又抬起头看着女生：“跟我走吧，我们的医院需要医生！”
女生轻轻摇摇头：“能不能做医生，我需要征求我老师的意见。”
“你老师咋那么霸道？”
说完话，赫铭瞪大了眼睛看着女生：“老师？你？师生恋？”
女生笑了：“什么师生恋？我老师是女的，我未婚夫跟我同岁，他叫赵恒！”
悦和园医院太缺医生了，赫铭觉得这女生不错，能预判到自己即将发病，带回去能解决嫂子她们的难题。
“因为啥……”
赫铭觉得有些唐突，可又怕女生被她老师否定做医生，咬了咬牙继续问：“啥？因为啥你老师……”
见赫铭吞吞吐吐的，柳瑜贞坐下：“这事说来话长，我曾是纳樾医学院的学生，我的未婚夫赵恒是我的同学。我们都是学医的，有一个中医门派，也是武术门派叫胡步掌，你听说过没有？”
胡步掌？赫铭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有什么渊源，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柳瑜贞又笑了：“没听说过也正常，胡步掌处事低调，弟子也不多。其实严格来说，我不是胡步掌的弟子，江湖上还有一个古老的中医门派叫‘江隅派’……”
柳瑜贞停顿了一下，见赫铭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又笑了一下：“别琢磨了，江隅派你肯定没听说过。对了，冷冰霜你肯定听说过吧？”
赫铭摇了摇头。
柳瑜贞显得有些惊讶：“不可能吧？你嫂子是中心医院的院长，冷老师也是院长啊？你说的那个中心医院是临山市中心医院么？院长叫张天舒？”
赫铭摇了摇头：“是临山市中心医院，院长不叫张天舒，叫张天雅，我嫂子叫苏婉晴……”
柳瑜贞憋不住笑出声：“呵呵呵，你还糊涂着呢吧？张天雅是临山市二医院的院长，两家医院挨着……”
赫铭坚定地摇着头：“不对，你记错了，我在那住过院，不会错的！”
赫铭的语气极为倔强，柳瑜贞不太敢跟他说话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张天雅是二医院的院长……”
“不是……”
柳瑜贞真怕跟病号较真，赶紧应付：“你说不是就不是，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问的不是这句，你说啥‘我糊涂’？”
见赫铭异常严肃，柳瑜贞有些后悔。她知道，赫铭的脑梗死区域主要在前额叶和颞叶，前额叶皮层和颞叶的杏仁核一旦受损，患者很可能变得固执。特别是前额叶皮层受损，还可能特别愿意抬杠。
这个医院的影像设备一般，很难判断脑梗死造成的缺血部分对赫铭的脑组织和脑神经造成了多大损伤，不该跟他随便沟通。他的家属没在这，要是病人失控，医院还会追究自己。
想到这，柳瑜贞岔开话题：“说说你吧，你住的是高层还是多层？”
赫铭并没接话，继续追问：“你刚才咋说的？什么‘糊涂’？”
柳瑜贞心里一惊，看来是惹祸了，被他抓住话柄了，赶紧解释：“我说‘你还糊涂着呢吧’，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柳瑜贞说什么，赫铭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子里浮现出半年前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那个“鸭蛋脸”坐在他身边，一边剥桃子皮一边说：“你还糊涂着呢吧？我告诉你啊，我是你的隔壁邻居，我叫林晚禾。”
……
“晚禾？你认识林晚禾？不对，你肯定不是林晚禾！”
这次换柳瑜贞糊涂了，赶紧笑着问：“还听不听我老师的故事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赫铭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江隅派，江隅派怎么了？”
见赫铭不再追究“糊涂”的事，柳瑜贞赶紧说：“江隅派是个古老的门派……这么跟你说吧，两千多年前，有个叫江松隅的女神医，是她创建了江隅派。后来江隅派失传，机缘巧合下，我老师重建了江隅派，成了掌门。
我老师既是胡步掌的掌门，也是江隅派的掌门。赵恒喜欢学武，成了胡步掌的弟子；我不太喜欢练武，就成了江隅派的弟子。
那时，掌门——也就是我老师冷冰霜，是纳樾的客座教授。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忙，几个月都没来纳樾讲课。我们都喜欢听她的课，可她迟迟不来，好多同学就议论。
那时赵恒也年轻，在背后叫冷老师‘跳票大王’，没想到被冷老师听到了，还惩罚了赵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