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缓缓睁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她本是揣着满心焦灼，想等上官千羽的消息传来再安心休息，可困意来了，撑都撑不住，竟就那么睡了过去。
许是太久没沾过正经的床铺，又或是这些日子的奔波耗尽了心神，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脑子还有些发懵，连今夕是何夕都差点忘了。
她抬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指尖的触感让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笼，这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女子把她抱来的这间竟是间雅致到极致的卧房。
身下是雕刻精美的拔步床，悬挂着烟霞色的软罗帐，帐角缀着的珍珠流苏。
描金多宝阁上立着一尊麒麟紫金香炉，几缕青烟袅袅升腾，沉水香的清润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浓不烈，恰好沁人心脾。
雕花窗棂上嵌着通透的琉璃，被金钩支起，暖煦的阳光透过素色窗纱洒进来，落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笔力遒劲，墨色如新。
梳妆台上摆着羊脂玉梳与螺钿妆盒，连榻边的矮凳都是镶着贝母的红木所制。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奢华，贵气却丝毫不显艳俗
这真是一个……
很有钱的地方！
“吱呀——”
门轴转动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一个身着浅紫色纱衣的高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身姿窈窕，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几分干练与温婉。
看到百里山醒着，女子连忙加快脚步上前，屈膝行了一礼。
“属下估摸着主子这会儿该醒了，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赶上了。主子睡了这许久，想来是饿了吧？”
百里山这才认出，这是昨晚将自己从后山阁带出来的女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像确实睡过头了，劳你惦记。”
“麻烦问一下，这儿到底是哪里？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女子直起身，温婉一笑。
“这里是铜雀楼在云安的一处分部。主事燕十四此刻正配合楼主绞杀后山阁的匪众。”
“属下燕十二，暂时代理分部的主事之职。”
“十二姐姐太客气了。”
燕十二的态度恭敬得有些过分，让百里山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我叫百里山，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还有，昨晚真的谢谢你，辛苦你一路把我抱回来。”
“主子万万不可这么说。”
燕十二连忙欠身，语气愈发恭敬。
“您是楼主亲口认下的妻主，自然也是我们铜雀楼上下的主子，属下怎敢直呼您的大名，更谈不上辛苦二字。”
说罢，她抬手朝着门外轻拍两掌，清脆的掌声落下，便有婢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步履轻盈，裙摆扫过云锦地毯，竟没发出半分声响。
燕十二则继续对百里山道：“此地条件简陋，若有任何怠慢主子的地方，还请主子多担待。”
百里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为首的两名婢女捧着描金漆盘，盘中铺着雪白的狐裘软垫，上面摆着一只羊脂玉碗。
碗里盛着澄澈透亮的燕窝羹，还缀着几粒殷红的枸杞，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身后的婢女则端着花纹繁复精美的银质盥洗套件，配套的皂角膏子散发着淡雅的花香，连擦拭的帕子都是细软的云锦所制。
燕十二上前一步，轻轻扶着百里山的胳膊帮她下床，软声问道：“主子刚醒，肠胃还弱，先用些清润的燕窝垫垫胃？”
“梳洗的热水也已经备好了，特意加了桃花香露，能舒缓神经，主子醒得急，正好用得上。”
百里山起身，身上还是后山阁提供的那身棉布白袍。
燕十二再次拍手，很快，又有四名婢女捧着衣料首饰走了进来。
十余套衣裙整齐地摆放在旁边的矮榻上，皆是蜀锦、云锦所制，上面绣着缠枝牡丹、云纹仙鹤等精美纹样，色彩搭配雅致，针脚细密平整。
配套的钗环首饰则摆满了好几个托盘，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莹润的羊脂玉手镯、圆润饱满的东珠璎珞……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属下临时让人准备的，不知合不合主子的心意。”
燕十二的目光扫过那些衣物首饰，语气带着几分请示。
“主子若是有不喜的样式，或是想换其他的材质，只需吩咐一声，属下即刻让人重新置办。”
“不用不用，我都行的，干净舒服就好。”
百里山连忙摆手，目光在那些绫罗绸缎上转了一圈，又试探着问道：“你们楼主让我在这儿等他，往后我要是有什么事，找你安排就行吧？”
“主子说笑了。”
燕十二立刻躬身行礼，语气愈发恭敬。
“铜雀楼上下，皆听主子调遣。主子想做什么、要什么，尽管开口，属下便是拼尽全力，也定会为您办妥。”
“属下谨遵主子调遣！”
她身后的婢女们也齐齐屈膝，声音整齐划一，
百里山望着眼前这阵仗，一时有些发怔。
目光扫过屋里价值不菲的陈设，又落在婢女手中精致的玉碗上，她忍不住开口：“铜雀楼……有多少分部啊？”
燕十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立刻回道：“禀主子，东陵境内现有八十一个分舵，一百二十五个分部。”
“西越三十一分舵，六十五个分部。”
“南曌四十六分舵，九十八个分部。”
“北耀二十三分舵，三十五个分部。”
一连串数字砸下来，百里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衣物首饰和玉碗，含糊问道：“每个分部都像这样……呃……”
她本想说“奢侈有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燕十二却会错了意，脸色瞬间染上几分羞赧，连忙再次躬身赔罪。
“都怪属下思虑不周，还请主子见谅。”
“此地地处偏远，物资匮乏，我们这个分部的规制，远比不上主城区的分舵，委屈主子了，还望主子莫要怪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
百里山急忙摆手，看燕十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反倒有些语塞。
“我就是……就是觉得这儿很好了。”
她需要先冷静消化一下，便摆摆手道：“你们做得特别好，我很满意。那个，我先喝点东西垫垫，你们先出去吧。”
“是。”燕十二应声，带着婢女们正要退出去。
“等等！”
百里山突然叫住她们，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要是想出去逛街买些东西，可以吗？”
燕十二神情微诧，随即恢复恭敬。
“主子想做什么都可以，您只需吩咐一声，属下立刻为您安排车马随从。”
“不用随从。”
百里山再次摆手，试探着开口：“我自己去就好，能不能先去账房支些银子？你们也不必跟着我，可行？”
燕十二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将一个绣着暗纹的荷包奉上，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是属下疏忽了。这里的银票主子先用着，若是不够，我这就再去取。”
百里山接过荷包，随手一翻，里面竟是一沓大额银票，每张的面额都比她以前见过的大上十倍。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燕十二补充道：“楼主以前在外，看中什么都是直接挂铜雀楼的账，属下没考虑到主子可能习惯用现银，若是您喜欢，我这就差人去兑换。”
“不用不用！”百里山赶紧把银票塞回荷包，将荷包递还给燕十二，讪笑道，“我也挂账就行，省得麻烦。”
“是。”燕十二收回荷包，又有些为难地躬身行礼。
“楼主特意吩咐要护好主子安全，若是主子不喜人跟着，吾等便在暗中随行，绝不打扰您雅兴，您看这样可行？”
百里山摇头：“没事没事，现在又不想出去了，我等你们楼主回来，我再跟他一起去逛。”
百里山摆了摆手，燕十二这才领着一众婢女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