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莫要太过狂妄！这里是东陵的中军大帐！”
终于有人把百里山的心声喊了出来。
百里山定睛一看，竟是钰绯，倒有些意外。
闻人素月唇角依旧挂着那抹肆意的笑，语气轻描淡写。
“那又如何？反正都活不久了，现在死一次也无妨。只是 ——”
他眼神骤然变冷，嘲弄地盯着钰绯，缓缓道：“你们敢让我死在这儿吗？”
“你！”
钰绯气得手指都在抖，正要上前理论，却被玉瑶一把拉住。
她按下钰绯的手，递去一个警示的眼神。
钰绯虽性子急躁，大事上，还是很能拎得清的，他只能按捺下爆裂的脾气，瞪着闻人素月退到了一旁。
玉瑶没有接话茬，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
“十年大祭关乎四国国运，神器使用绝不可为你破例。此事，南曌绝不会同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继续道：“南曌一向不干涉他国内政，但此次带来的兵士，是我与臣弟的私兵。”
“若九皇子仍要一意孤行，我不敢保证，这些私兵会不会出手。”
“无妨。”
闻人素月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尽可以让他们出手，届时我也不必留手。”
话音未落，他话锋一转，目光直直锁着玉瑶姐弟。
“只是不知，北耀的大军此刻离南曌的芝庆关还有多远？南曌如今能调给木老将军的兵马，还够不够应付？”
钰瑶钰绯二人面色微变。
他竟已说服了北耀吗？
北耀这是要对南曌动手？
这些年女皇身体常年缠绵病榻，南曌早已不复往日强盛，却没想到，最先按捺不住要动手的，竟是北耀！
这话出口，帐内众人心里皆是一动，北耀这是要报当年的仇？
当年南曌在关键时刻驰援东陵，害得北耀大败，老国君更是气急攻心一命呜呼，这笔账，北耀怕是记到了现在。
闻人素月像是没察觉众人的心思，接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
“二皇女殿下何必阻拦？我不过是顺十年大祭的东风，解决自己的私事，对神器、对圣使半分损伤都没有，何苦闹到兵戈相向的地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能不开战我自然也不愿费那人力与财力。”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话锋却陡然一转，狂妄之意瞬间溢满营帐。
“但真要打起来 ——”
他眼神扫过玉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确定能打得赢我？”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同归于尽般的疯狂。
“和东陵联军又如何！”
“我活不了，鱼死网破的事，我又不是没做过！”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那混乱的场面，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疯癫。
“到时候谁也落不得好，岂不更快哉？哈哈，我倒真有些期待了……”
帐内众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百里山也黑了脸，只是她在意的不是什么十年大祭、神器，这些词对她来说太陌生。
她气的是自己先前眼瞎，怎么就没看出 “阿十”，不，是闻人素月这疯批属性！
一直沉默的赫连玉终于开口，眼神如刀般锐利地盯着闻人素月。
“众所周知，只有圣使能接触并开启神器。当年南曌帝何等风华，只因没有圣使指引误触神器，便落得多年缠绵病榻的下场。”
“如今十年大祭将至，九皇子却要强行让我们几国同意你单独上祭台，近距离接触圣使与神器，这不得不使人怀疑九皇子你的真正用意为何？
“除了想根除我的病症，玉王还觉得我有别的用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闻人素月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说到私心，谁又没有呢？敢说诸国帝君，哪个不想占得先机？”
“先不说别人，就说你玉王，”
他话锋直指赫连玉。
“此次取回神水，借神水之势拉拢人心，你为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又转向玉瑶，嘲讽之意更浓。
“神水能顺利送到南曌君手中，诸位之中，恐怕有人恨得牙床都要咬碎了吧？”
“你胡说什么！”
钰绯瞬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怒声斥道：“你这妖孽附身的疯子！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闻人素月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手指下意识向掌心收拢，却被一个硬物硌了一下。
他猛然回神，才发现掌心还捏着那张叠得小巧的卖身契 ， 属于百里山的、为期一天的卖身契。
他原本以为，自己说出那番话后，百里山定会当场挑明、否认，或是撒谎辩解，甚至气恼地与他划清界限，站到对面阵营去。
他从没指望这张像玩笑一样的契书，真能约束住她。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
她竟守住了对自己的承诺，在这周围熟人瞬间变成敌人的中军大帐里，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以一个被俘皇子婢女的身份，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那点因钰绯斥责而起的戾气，瞬间消散无踪。
闻人素月看向钰绯，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恍然道：“哦，这么说来，这里恐怕也只有你的私心最纯粹了吧？”
玉瑶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迅速镇定下来，开口辩解。
“若不是当时晚了一步，取神水这等危险之事，怎会让一个郎君， 还是皇子前去涉险？”
“我自幼与三弟亲近，实在放心不下，才陪同而来。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完，她又转向赫连玉，帮他反驳。
“天下人皆为利往，此次取得神水，玉王功不可没，他却未要任何赏赐，仅是借此搏名，这又有何可厚非？”
闻人素月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放心，我对你们的心思没兴趣。我只是想说 ——”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谁也别嘲笑谁，各凭本事就是。”
“九皇子的本事，就是用那些腌臜手段背后阴人吗？”
赫连玉的声音里，压抑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两军交战，能一击命中，何必转弯抹角？”
闻人素月毫不在意。
“兵不厌诈，不管什么手段，好用就行。不过，你似乎怨错了人，我本就没指望那点手段能起多大作用。你此次能轻易中招，真的全是因为我的手段？”
他话锋一转，眼神带着几分玩味。
“若没有东陵帝的默许，我的鞭子再长，也伤不到你的根本…… 奉劝你，先整好自己的后方，再来跟我斗。”
闻人素月说完，眼神轻蔑的看向赫连玉，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弧度来。
“能避重就轻的同时还不忘挑拨离间，即使不成也能让南曌帝女之间生出嫌隙来，东陵君臣互相猜忌。九皇子当真好手段！”
赫连玉也回敬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玉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闻人素月一脸无所谓。
“你们慢慢想，时间，我暂时还等得起。”
钰瑶、钰绯与赫连玉相互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片刻后，赫连玉眼眸低垂，声音清冷：“那就劳烦九皇子，多在这儿待些时日了。”
“无妨。” 闻人素月端起茶杯，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
直到这时，赫连玉才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了百里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