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木棉花开得正盛，殷红的花瓣落了满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层厚厚的绒毯。林辰几人坐在江边的巨石上，酒坛里的清玄酿已经见了底，周明正拿着空坛比划，说要学清玄道长的法子，把新酿的樱花酒埋在这棵木棉树下，等十年后再来开封。
“十年太久了，”苏沐月笑着摇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说不定三年后我们就路过这里，到时候挖出来喝才正好。”
凌霜从行囊里取出笔墨，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写下“木棉树下，三载之约”八个字，字迹清隽，带着冰魄功特有的凛冽风骨：“这样就不会忘了。”
林辰看着石板上的字，忽然想起观星台的星图——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何尝不是无数个这样的约定？玄老与无尘真人的守护之约，灰衣老者与冰原的三千年之约，老钟表匠与女儿的时光之约……原来所有的坚守，最终都化作了这样温柔的期盼。
“说起来，”周明突然拍了下大腿，“我前几日在镇上听说，东海边最近不太平，有渔民说看到海里冒出黑色的漩涡，进去的渔船就没出来过，你们说会不会是……”
“不会是魔气。”林辰摇头，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镇岳令，令牌自从净化阵启动后，就再没发出过警示，“净化阵已经清除了所有魔气残留，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风浪。”
苏沐月却有些在意：“东海边的地脉属水，与深渊之母的冰系力量本就相冲，按说不该有异动……要不要去看看？”
凌霜点头：“正好我要去东海取些‘海凝晶’，寒水宗的冰魄功进阶需要这东西。顺路去看看也好，免得真有什么隐患。”
“那正好！”周明立刻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漩涡呢！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比如能让酒更香醇的深海泉水……”
四人说走就走，沿着瘴江顺流而下，七日后抵达东海之滨的望海镇。镇子依海而建，房屋多是用礁石和贝壳砌成的，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码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渔民们正忙着修补渔网，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地方比冰原热闹多了！”周明趴在码头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兴奋地嚷嚷，“你们看那艘船，帆上画着条大鱼，肯定是捕渔能手！”
林辰则找了个晒着渔网的老渔民打听：“老人家，听说最近海里有漩涡？”
老渔民往嘴里塞了袋烟，吧嗒了两口，吐出的烟圈被海风吹散：“是啊，就在三海里外的‘黑风口’，前阵子王老五的船进去了，连块木板都没漂回来。镇上的船现在都绕着走，不敢靠近。”
“那漩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凌霜追问。
“大概半个月前吧，”老渔民皱着眉，“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旋儿，后来越来越大，黑沉沉的，看着就吓人。有懂行的先生说，是海底的‘镇海石’松动了，才引来了海怪。”
“镇海石？”林辰心中一动，《地脉考》里提过，东海海底有块上古留下的镇海石，是水系地脉的核心，镇压着海底的暗流，“那石头在哪？”
“就在黑风口底下，”老渔民往海里指了指，“传说那石头比船还大，上面刻着字，谁也看不懂。”
四人决定趁退潮时去黑风口看看。租了艘结实的渔船，由经验丰富的老渔民掌舵，缓缓驶向三海里外的黑风口。越靠近目的地，海风越急，原本湛蓝的海水渐渐变成墨黑色，浪头也越来越大，船身剧烈摇晃，周明晕得趴在船舷边，脸色发白。
“快看！”苏沐月指着前方，只见海面中央有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顺时针旋转着，周围的海水被卷成漏斗状，连阳光都被吸了进去，显得格外诡异。
“这漩涡……不对劲。”凌霜凝眉，指尖弹出一缕冰魄真气，真气刚靠近漩涡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里面有股很强的吸力，不是自然形成的。”
林辰祭出镇岳令，令牌在掌心微微发亮，却没有发出警示：“不是魔气，也不是深渊之母的力量……更像是地脉失衡引发的反噬。”
老渔民把船停在漩涡外围，颤声道：“几位小侠，可别靠近啊，那东西邪乎得很！”
林辰安抚道：“我们就在这看看，不进去。”他运转虚神，试图穿透漩涡探查，却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挡了回来，识海竟泛起一阵熟悉的波动——像极了观星台“守护”玉佩的气息。
“里面有东西在守护镇海石！”林辰惊讶道，“那股力量……和观星台的玉佩很像！”
话音刚落，漩涡突然剧烈旋转起来，中心喷出一股水柱，水柱顶端托着个巴掌大的东西，闪着温润的蓝光——竟是块与“守护”玉佩材质相似的玉牌，上面刻着个“镇”字！
“是镇海珠！”凌霜失声喊道，“古籍记载，镇海石上原本嵌着镇海珠，能调节海水潮汐，维持地脉平衡。难道是珠子松动了，才引发了漩涡？”
镇海珠在水柱顶端停留片刻，突然朝着渔船飞来，稳稳地落在林辰手中。触手温润，与“守护”玉佩放在一起时，竟发出共鸣的轻响，两块玉佩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水蓝色的光幕，笼罩住整个漩涡。
漩涡的旋转渐渐放缓，墨黑色的海水重新变回湛蓝，海底隐约可见一块巨大的礁石，正是镇海石，石上的刻字在光幕的映照下清晰可见——那是与观星台星图相似的水系地脉纹路。
“原来如此，”林辰恍然大悟，“镇海珠与‘守护’玉佩本是同源，都是用上古地脉核心雕琢而成。它松动后，镇海石失去制衡，才引发了漩涡。”
他将镇海珠重新嵌入海底的镇海石，光幕瞬间融入礁石，漩涡彻底消失，海面上恢复了平静，连海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老渔民看得目瞪口呆，跪在船上连连磕头：“神仙啊！真是活神仙！”
返程时，周明总算缓过劲来，凑到林辰身边看那“守护”玉佩：“这玉佩居然还有兄弟？那会不会还有‘风’啊‘雷’啊之类的？凑齐了能召唤神龙不？”
苏沐月被他逗笑：“说不定真有。九州地脉分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系，‘守护’玉佩属土，镇海珠属水，说不定其他地脉也有对应的信物。”
凌霜若有所思：“寒水宗的古籍里提过‘风雷双璧’，据说藏在西域的风蚀谷，能引动风雷之力。或许……”
“那我们去西域找找？”周明立刻来了精神，“正好我的樱花酒还缺个独特的引子，要是能用上风雷之力酿出来，肯定是天下第一好喝！”
林辰看着手中的玉佩，又望向远处辽阔的海面，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预感——他们以为的结束，其实是另一场探寻的开始。九州大地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那些散落的地脉信物，那些被遗忘的古老约定，都在等着被发现。
船靠岸时，望海镇的渔民们都围了过来，捧着刚捕的海鱼和海螺，非要塞给他们。老渔民拉着林辰的手，非要请他们去家里喝海鲜汤，说要感谢他们救了镇子的生计。
傍晚的望海镇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点亮了渔灯，灯光倒映在海面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林辰几人坐在老渔民家的院子里，喝着鲜美的海鲜汤，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周明正眉飞色舞地给渔民的孩子们讲黑风口的奇遇，惹得孩子们阵阵惊呼。
“明天去西域？”苏沐月轻声问，手里把玩着一枚贝壳，贝壳里还残留着海水的气息。
“嗯，”林辰点头，目光落在院墙上那片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渔网，“去看看风雷双璧，也去看看西域的沙漠和绿洲。”
凌霜喝了口汤，补充道：“风蚀谷的风沙很大，得准备些防风沙的东西。我知道有家铺子卖‘避尘珠’，效果很好，明天我们去买几颗。”
周明听到“避尘珠”，立刻凑过来：“那珠子能让酒不沾灰吗？要是能的话，我得多买几颗，给我的酒坛都挂上！”
夜色渐深，海风带着木棉花的香气从远处飘来，像是在提醒他们那个三载之约。林辰望着星空，忽然觉得，这样的旅途真好——没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只有想去的地方，想见的风景，和身边这群愿意一起走下去的人。
或许在很多年后，他们会再次回到这棵木棉树下，挖出那坛樱花酒，笑着说起今日的东海漩涡，说起西域的风雷，说起那些散落在九州大地的地脉信物，说起这场没有终点的旅途。
而此刻，海浪声声，渔灯点点，木棉花落在酒杯里，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像极了他们正在书写的，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