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市游泳中心主教练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征用了人家办公室的张宏掐灭第三根烟头,指尖在平板电脑的名单上轻轻敲击。
翔俊啊,他对着手机免提说,声音里带着熬夜的沙哑:感谢你的冠军赛数据,我整理好了,混接班子应该定下了。
窗外夕阳正把泳池染成橘红色,像一块巨大的琥珀。
电话那头的胡翔俊咳嗽了两声:我刚把数据发过去一天啊,这么快?您又熬夜了?
形势可不等人呐。张宏把名单截图发过去:给你看看,你觉得合适吗?世界杯柏林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男队现在排名35,要冲进前四才能拿到奥运门票。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关于你家小海,我准备把他放在替补席。
电话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吱呀声:替补?您是考虑到这孩子的单项?
是啊。张宏调出赛程表,虽然赛程还没完全出来,但世界杯都到休赛期了,翔海还是让他专心训练拼拼单项,说不定还能拿块牌子回来。
他滑动屏幕,调出余思悦的比赛视:反而是小余,你看他的蛙泳段,冠军赛400混游出1分00秒93,状态上来能拼奖牌,再加上他没有单项成绩,能专心训练接力。
画面里余思悦蹬夹的水花十分漂亮,张宏却微微皱眉:可这孩子...
他敲了敲屏幕:心理素质我也看过比赛录像,符合你和姜教练所言,确实锻炼心脏。
胡翔俊在电话那头轻叹:当年我肩伤退赛,也是心理...
打住!张宏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甭提你那陈年旧伤了,现在说的是你教练组这俩运动员,你怎么又追忆当年了。
他抓起保温杯灌了口浓茶,茶叶梗卡在喉咙里咳了两声才继续说:让小海当替补有两层意思,一是他蝶泳底子我看了还行,能顶个两项,二是...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欣赏:你家这小子有颗大心脏,放替补席我挺放心的,关键时刻能顶上。
走廊传来脚步声时,张宏正往白板上贴照片。
六个年轻运动员的面孔排成两列,李翔海的照片贴在右下角非预赛首发的位置。
随后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都进来。张宏没回头,继续贴最后一张照片:这次叫你们过来,是因为赛季只剩下世界杯柏林站。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站成一排的年轻运动员:咱们男队还有4x100混接没攻克,这次咱的目标十分困难,就是在所有没拿门票的队伍里,挤进前四,拿到奥运门票,你们看看我的安排吧。
余思悦盯着白板上自己在蛙泳棒字旁边的照片,手指无意识抠着裤子边缝。
张宏的目光突然锁定他:小余。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一静,你怕不怕?
不...不怕!余思悦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飘。
张宏走近两步,蒲扇大的手掌拍在他肩上。
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事情最怕人不懂装懂。
余思悦被拍得一个趔趄,后颈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而比赛最可怕的,就是紧张导致心理紧绷。
张宏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怕很正常,上了出发台,我反而希望你怕一点!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张宏的目光转向李翔海:还有你,翔海。他走进李翔海:当替补委屈不?
不委屈,都听安排。李翔海答得干脆利落。
张宏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跟你师父当年一个德行。
他仔细端详着李翔海年轻的脸庞,语气带着怀念:不过你比老胡强,他十九岁成全国冠军的时候,还不敢跟我顶嘴呢。
满屋子哄笑声中,张宏的脚步又转向另一位老将:红雨,你经验丰富,是队伍里的老大哥。
他拍拍红雨的肩:你和翔海就相当于咱队伍里两块儿好用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让你们上首发是注意到你们两个都有单项,在注重单项的同时,也要多和其他队员培养默契,咱们得拧成一股绳,担子是比较重,但我希望你们两位能克服
会议结束后,李翔海在中心外的篮球场找到了余思悦。
少年独自坐在长凳上,背对着喧嚣的球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思悦。李翔海挨着他坐下,递过一罐功能饮料,张总说话总没有姜教狠吧?你这是咋了?
球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像心跳的节奏。
余思悦接过饮料,指尖冰凉:有人对我有期望,我就容易这样。
他拉开易拉罐环,喝了口甜腻腻的功能饮料:得缓两天。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海哥,你说张总为啥特意点我?
李翔海也打开自己的饮料:张总指导好像看过你抢跳那次的比赛录像。余思悦脸色一僵。
“不过他应该觉得你是压力型选手,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余思悦怔住:真的?
骗你干嘛?你咋不信我?李翔海皱了皱鼻子,假装生气。
篮球场上传来进球的欢呼声,等余思悦来哄他,李翔海的声音在喧闹中传来显得格外清晰:再说了,蛙泳棒非你莫属,第三个一百米1分00秒93,我都游不出来这成绩。
余思悦摩挲着冰凉的罐身:可要是...要是又抢跳..这还是接力.
“没资格就没资格吧,谁还没点失误,嘉树姐也抢跳过,你心理压力别这么大。”
反正我替补席坐着呢,随时准备给你兜底,挨骂咱也一起挨骂。
“行,到时候你可别第一个跑了。“
余思悦终于笑出声,肩膀放松下来。
球场灯光勾勒出两个年轻运动员的轮廓,一个挺拔如松,一个舒展如竹。
李翔海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走了,明天还得练变速蛙呢。咱买个巧克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