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困境之下，恐慌在军中悄然蔓延。
若非身处荒芜沙漠，四面无路，恐怕早已有人四散奔逃。
可眼下，逃亡等于送死——茫茫沙海，无水无粮，谁敢轻易踏入？
尽管人心浮动，但士兵们仍保持着基本秩序，无人擅离岗位，都在等待主帅做出最终决断。
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其实只有两条：
一是顽抗到底，直至弹尽粮绝，或饿死，或战死。
二是放下武器，向汉军投降，以保全性命。
此前已有十万联军被天朝俘虏后缴纳赎金得以释放的先例，因此对于投降一事，士兵们并不抵触。
他们清楚，汉军并非野蛮之族，而是讲规矩、守信义的文明之师。
一旦归降，至少能保人身安全，待遇亦不会太差。
只要母国愿意赎人，日后仍可安然返乡。
如此看来，投降似乎是唯一生路。
然而，联军统帅却另有主张。
“除了这两条路，我们还有一条出路！”
与此同时，在北非殖民地，张之洞听闻汉军舰队大破lian联合舰队，歼其主力，并成功切断敌军退路的消息后，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下，北非的危局算是解除了。”
他低声感慨。
此前战事最吃紧之时，他甚至已做好亲赴前线的准备，连遗书都悄悄写好。
倘若自己不幸阵亡，也希望后继者能依照他的政略继续经营这片土地。
这里是天朝海外拓殖的第一块疆土，凝聚了他多年心血。
他不愿看到自己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更不愿出现人去政废的局面。
当然，若能不冒生命危险便克敌制胜，自然是最好不过。
正当他心情稍缓之际，又传来捷报：援军已抵达西奈半岛，即将进入北非境内。
原来，驻守东欧的汉军陆师接到命令后，日夜兼程赶回，此刻已逼近战场。
有了这支生力军，北非局势可谓稳如泰山。
“总督大人，援军已到，兵力约有多少？由何人统领？”
张之洞虽喜形于色，但仍关切细节。
若援军人数充足，不妨主动出击，趁势渡河，将对岸残敌一举肃清。
毕竟，纵然敌军后路已断，只要一日未除，便是心头利刃，终难安枕。
任谁都无法容忍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现这样一支庞大的敌军，哪怕他们攻不下开锣城，也完全可能调转方向，去劫掠其他城镇。
张之洞好不容易才把北非的殖民地经营起来，绝不愿让这群入侵者搅得鸡犬不宁！
“这次带兵的是刘永福将军，他总共带了两万援军回来，但为了赶时间，第一批只派了七千人轻装前进。”
“七千人？”
张之洞一听这个数目，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要少一些。
单靠这点兵力，想要彻底歼灭对岸的联军确实不易。
可也不是全无胜算——毕竟他手下还有一万多名仆从军可用。
原本北非这边的仆从军有三万人，但在先前几场恶战中损失惨重，尤其是在尼罗河东岸那一次登陆阻击战里，光那一仗就折损了六千多人，元气大伤。
再加上后续阻击作战中的陆续减员，虽然这场仗打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双方死伤都极其惨烈。
据保守估计，联军的伤亡已超过两万，而北非仆从军这边也不轻松，阵亡与负伤加起来早已突破一万六千之数。
更关键的是，联军即便损失再大，也能从本土继续调兵支援。
日不落那边迅速抽调了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的驻军增援前线，使得敌方兵力始终维持在三万以上。
反观己方，短期内根本无法补充兵员。
就算紧急征召新兵入伍，这些新手毫无实战经验，战斗力极低，若贸然送上战场，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扰乱阵型，拖垮整个防线。
因此张之洞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稳守阵地，步步为营。
此前他之所以忧心忡忡，正是因为伤亡过重，加上敌我兵力悬殊，让他深感危机四伏，几乎认定开锣城很难守住。
一旦敌人再次发动像之前那样规模的大举进攻，己方的损失恐怕会更加严重。
而眼下仆从军只剩下一万五千人不到，倘若再折损六七千，整支部队便会彻底丧失战力，防线必然崩溃！
正在这种紧要关头，汉军能派出七千精锐前来支援，且即将抵达前线，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虽说暂时还做不到一举全歼敌军，但只要后续援兵陆续赶到，消灭对手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是的，总督大人，刘将军特别提醒我们，要提防敌人狗急跳墙，趁我军刚获大胜、警惕松懈之时发起突袭！”
张之洞心头猛然一震——刘永福这番警告来得太及时了。
他刚才确实起了几分懈怠之心，以为敌军后路已被切断，如同困兽一般，只等慢慢围剿便是。
可经此一言点醒，他立刻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那些人未必会束手就擒，反而可能在最后关头孤注一掷，拼死反扑。
若是因胜利而麻痹大意，极有可能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最终丢了开锣城。
一旦城池失守，敌军便可获得充足的补给，靠着城内储备支撑数月不在话下，甚至等到新的援军到来也未可知。
到那时，局势将变得极为被动！
就在张之洞采纳刘永福建议、紧急加强前线戒备的当天夜里，联军果然悄然出动，趁着夜色再度强渡江河，企图利用仆从军松懈之机一举突破防线！
若非提前有了防备，仅是一线之差，这次偷袭很可能就得逞了。
谁能想到，身处绝境的敌军竟仍有如此胆魄，敢于发动这般猛烈的攻势？
那一夜的冲锋极为凶悍。
战斗打响后，对方不顾伤亡地疯狂向河东运送兵力，妄图以人数优势强行撕开防线，压垮守军。
显然，联军已经意识到，在此前的战斗中，仆从军因伤亡过重、兵力大幅削弱，已难以维持整条防线的完整布防。
进攻面越广，仆从军就越难调配有限的兵力应对多点压力。
一旦敌军在某一处撕开口子，突破防线，他们便会迅速集中主力向该方向压上，彻底瓦解整个防御体系！
这一战，联军指挥官战术极为老辣。
他显然总结了前次行动失利的经验，精准抓住了己方优势与对方弱点，避实击虚，直捣命脉！
面对这样有目的、有章法的攻势，仆从军的防线从开战之初就摇摇欲坠。
“总督大人，大批敌军已在东岸登陆，前线告急！防线随时可能被突破，请您立刻带着城内各衙署官员先行撤离！”
仆从军主将见战局急转直下，亲自从前线赶回城中，力劝张之洞撤离。
这话他曾说过一次，那时张之洞断然拒绝。
可如今形势远比上次危急——再不走，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了！一旦开锣失守，全军都将陷入绝境！
“我们的援兵现在何处？”
张之洞依旧不肯动身。
此刻他若离开，军心必溃，士气将彻底崩塌。
敌军之所以敢如此疯狂强攻，正是赌定了守军会崩溃。
只要还能撑住一口气，就有翻盘的希望。
况且，援军已在路上，只差一步之遥！
“援军刚通过苏伊士运河，最快也得一天后才能赶到。”
一天——平日里不过是弹指一瞬，但在此刻，却如深渊般漫长。
众人听罢，心头皆是一沉。
敌军攻势如潮，天亮前能否守住都成问题，哪还能等到明日？
“传令下去，所有机关衙门、行政人员立即集合，前往武器库领取装备！”
张之洞猛然起身，下达了一道近乎孤注一掷的命令。
眼下已无预备队可用，若想坚持到援军抵达，唯有全民皆兵！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正府机构里的文职人员全都动员起来。
这些人虽非正规士兵，但多少受过基础军事训练，拉上前线，哪怕只是站岗放哨、传递物资，也能缓解一线压力，更重要的是，能稳住军心！
然而他也清楚，若此战失败，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务人员必将死伤惨重，他在北非多年建立起的治理架构也将毁于一旦。
但比起丢失首府、丧失苏伊士咽喉要道的后果，这代价，仍值得赌上一把！
“总督大人，万万不可啊！”
主将闻言眼眶发红，既敬佩又痛心。
在本地百姓心中，自从天朝接管北非以来，日子才真正有了盼头。
过去饥寒交迫、衣不蔽体的日子一去不返。
天朝兴修水利，开垦荒原，引进高产稻种，使粮食连年丰收，彻底终结了年年闹饥荒的困局。
新建的农场牧场提供了大量生计，农闲时百姓也能挣上一份工钱。
从本土运来的各类货品物美价廉，昔日匮乏的生活用品如今触手可及，家家户户都渐渐有了积蓄。
不过短短五年，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不仅吃饱穿暖，甚至开始有能力修房置物、改善生活。
这一切，都是天朝带来的改变。
而今日，正到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安稳的时候。
牧场提供的平价肉类与乳品，加上市面上琳琅满目又实惠的日用品，极大地改善了他们的日常所需，让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富足。
比起五年前那捉襟见肘的日子，如今的生活简直如同梦境，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过上这般安稳富足的光景！
正因如此，当面对日不落帝国与高卢军队的进犯时，这些本地士兵才表现得如此决绝，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
敌军的入侵点燃了他们守护家园的信念，他们绝不容许这群外来者摧毁自己和后代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而带来这一切性福生活的，正是眼前这位举止温和、风度儒雅的汉人总督，以及城中那些勤政为民的汉人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