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球员们的嬉笑声和足球的撞击声，还在继续。
夕阳的余晖，将草坪染成一片金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祥和。
张龙祥的脸色，却和这片宁静格格不入。
他把手机递到林昊面前，屏幕上那刺眼的标题，让林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快速地浏览着文章内容，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严肃。
“内部人士？战术分歧？更衣室暗流？”林昊把手机还给张龙祥，“写得不错，比小说还精彩。”
“林导，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张龙祥急得直跺脚，“这篇文章影响太坏了！现在网上已经炸了锅，球迷的情绪很激动。莫伊塞斯在球迷心中的地位，你我都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出这么一件事，明摆着是想搞我们的心态！”
“那就让他搞。”林昊的反应，出乎张龙祥的意料。
他转过身，吹响了集合的哨声。
球员们三三两两地跑了过来，陈蒲还满脸是笑地问：“林导，今天提前结束？是不是又有什么福利？”
林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他看到了球员们眼中的轻松和对明天比赛的期待，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林昊的声音很平静，“解散之后，所有人，不许看手机，不许上社交媒体。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球员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齐声应道：“是！”
“林导，这……”张龙祥看着球员们散去，更加不解了，“就这么算了？不跟球员们解释一下？万一他们看到了，心里有了疙瘩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让俱乐部发个声明，辟谣！”
“辟谣？”林昊反问，“怎么辟？说我们没有雪藏莫伊塞斯？那怎么解释他最近为什么上不了场？说我们更衣室很团结？这种话，球迷会信吗？”
他看着张龙祥，一字一句地说道：“张总，在这个时候，我们说一万句，都不如在球场上，踢好九十分钟。你越是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心虚。最好的回应，就是沉默。然后，用一场胜利，把所有人的嘴，都给我堵上。”
“那……莫伊塞斯那边？”张龙祥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本人现在肯定也看到新闻了，需不需要你……”
“我去找他聊聊。”林昊打断了他，“这是我的事。”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了球员休息室。
俱乐部的理疗室内，莫伊塞斯正趴在理疗床上，队医在为他做着腿部肌肉的放松。
这位巴西老将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丝化不开的疲惫和落寞。
手机就放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屏幕还亮着，正是那篇掀起轩然大波的报道。
理疗室的门被推开，林昊走了进来。
队医看到林昊，识趣地说道：“林导，放松得差不多了。”然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莫伊塞斯从理疗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先开了口：“教练，外面的新闻，给你添麻烦了。”
林昊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绕圈子。
“你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林昊看着他的眼睛，“上个月的体能测试报告，我看过了。你的跑动数据，下降了百分之十五。爆发力，下降了百分之十。莫伊塞斯，你不再是那个能满场飞奔九十分钟的你了。”
莫伊塞斯沉默了，双手紧紧地攥着毛巾，指节有些发白。
他知道，教练说的是事实。
年龄，是职业球员最大的敌人，谁也无法幸免。
“我让你休息，让你打替补，不是在否定你，恰恰是在保护你。”林昊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们今年的赛程，比亚冠改制，联赛争冠，还有足协杯。我们需要一个健康的，能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莫伊塞斯。而不是一个在无关紧要的比赛里，拼到受伤，赛季报销的莫伊塞斯。”
莫伊塞斯抬起头，看着林昊。
他从这个年轻教练的眼中，没有看到丝毫的嫌弃或者不耐烦，只有纯粹的，从战术和团队角度出发的考量。
“我明白，教练。”莫伊塞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我是一名职业球员，我服从教练的任何安排。”
“但是……”他又补充了一句，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只要球队需要，我随时可以上场，拼尽所有。”
“我知道。”林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身体调整到最好。亚冠的赛场，才是你需要发力的地方。至于外面的那些苍蝇，让他们嗡嗡叫去吧。”
走出理疗室，林昊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只要更衣室内部是稳定的，那外界的任何风浪，都无法掀翻泰山队这艘巨轮。
然而，事情的发酵，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当晚，济南奥体中心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媒体记者和自媒体博主。
一些情绪激动的球迷，甚至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尊重功勋，拒绝清洗！”、“莫伊塞斯必须上场！”
俱乐部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公关部门的员工，忙得焦头烂额。
第二天一早，俱乐部的高层紧急召开了一个短会。
会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让林昊在赛前新闻发布会上，对此事做出正面回应，安抚球迷情绪。
只有张龙祥力排众议。
“我相信林导的判断。现在我们说什么都是错的，只有赢球，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下午，赛前新闻发布会。
林昊独自一人，走进了发布厅。
闪光灯瞬间将他淹没，无数个话筒，像枪口一样，对准了他。
记者们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
“林指导，请问您对昨天那篇关于您和莫伊塞斯球员矛盾的报道，有何回应？”
“莫伊塞斯本场比赛是否会进入大名单？他的缺席，是否印证了传闻的真实性？”
“有消息称，泰山队更衣室存在将帅不和的问题，您作为主教练，是否感受到了压力？”
林昊静静地听着，等现场的嘈杂声稍稍平息，他才拿起了话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今天，是山东泰山对阵成都蓉城的赛前新闻发布会。”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发布厅，“我的工作，是带领球队，打好明天的比赛。所有与本场比赛无关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说完，他便将话筒放下，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现场一片哗然。
这算什么回应？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记者们面面相觑，还想继续追问，但林昊已经摆出了一副“你们随意，我无可奉告”的姿态。
发布会，在一种极其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林昊强硬而不屑的态度，被媒体解读为“傲慢”和“心虚”。
《林昊拒绝回应！默认雪藏传闻？》
《将帅失和！泰山王朝或于内部崩塌！》
新的标题，更加耸人听闻。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傍晚，当泰山队的大巴车，缓缓驶向济南奥体中心时，道路两旁，聚集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球迷。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支持和期待。更多的是复杂，是疑惑，是担忧，甚至，还有愤怒。
一些球迷，高举着莫伊塞斯的10号球衣。
车厢里，一片死寂。球员们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一切，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王大雷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前面的椅背上：“这帮孙子，真他妈会挑时候！”
克雷桑皱着眉头，问翻译：“他们是在抗议吗？”
没有人回答他。
林昊坐在最前面，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那座灯火辉煌的体育场，眼神，愈发坚定。
他知道，今晚，他没有任何退路。
要么，带着球队，在主场，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击碎所有的流言蜚语。
要么，他和他的球队，就将被这股滔天的舆论，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