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关于那场比赛的硝烟，从球场蔓延到了整个网络。
各大体育板块的头条，几乎被“泰山”、“成都”、“VAR”、“裁判”这几个关键词所占据。
《VAR杀死比赛？一场没有赢家的天王山之战》
《名哨还是昏哨？争议判罚背后是业务水平的倒退》
社交媒体上，球迷们的讨论更是铺天盖地。
那张“体毛级越位”的划线图被做成了无数个版本的表情包，和林昊踢水瓶的动图一起，在各个球迷群里疯狂传播。
有技术流的球迷甚至下载了高清比赛录像，用专业的绘图软件逐帧分析，力证贾德松的进球完全没有问题；
也有暴躁老哥直接开骂，从裁判的祖上十八代问候到足协的规章制度，言语之激烈仿佛能穿透屏幕，将网线烧出火花。
当然，也有少数声音，认为林昊在场边的失态行为有失职业主帅的风度，理应受到处罚，但这种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橙色海洋的愤怒浪潮之中。
一时间，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热度甚至盖过了一些娱乐明星的八卦新闻。
风暴中心的泰山队基地，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下午三点，一则来自中国足协的官方公告，终于给这场风波的后续定下了基调。
“经纪律委员会评议，山东泰山队主教练林昊，因在比赛中实施非体育行为，破坏赛场秩序，造成不良社会影响，现决定：一、禁止其进入下一场中超联赛的替补席；二、罚款人民币一万元。”
公告一出，泰山队的队内微信群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最先跳出来的是王大雷，他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个消息：“就一场？罚一万？这也太便宜他了……我是说裁判！”
他发完又迅速撤回，大概是觉得不太妥当，重新发了一条：“我是说，太便宜我们了，才罚一场，哈哈。”
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瞬间点燃了群里的气氛。
刘彬彬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雷哥你这手速，想夸裁判都来不及了，打出去的字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的。”
“什么叫夸裁判，我那是合理质疑！我手指头粗，打错字了不行吗！”王大雷发了个理直气壮的表情包。
克雷桑发了一串葡萄牙语，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教练的红牌，换来了我们的冷静。一万元，很值得。”
费莱尼则发了一个言简意赅的“+1”，一如他在球场上的风格，简单，高效。
林昊看着手机屏幕上队员们的插科打诨，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他切换到教练组的小群，发了一条消息：“通知下去，全队放假一天，好好休息。周四上午九点，准时归队训练。”
助理教练老徐几乎是秒回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放假？林导，这节骨眼上...不太好吧”老徐的担忧溢于言表。
“弦绷得太紧，容易断。”林昊打字回复，语气不容置疑，“上一场，大家不光是身体，心气儿也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那几个核心，精神压力比体能消耗还大。”
“让他们回家抱抱老婆孩子，或者找个地方玩一玩，把脑子里那根线松一松。回来之后，才能重新上紧发条，更有劲儿。”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老徐没有再回复。
几秒钟后，队内大群里倒是瞬间被各种“教练英明”、“教练万岁”、“爱你么么哒”的表情包刷了屏，甚至还有人p了一张林昊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七彩祥云的图，引来一阵哄笑。
林昊笑了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桌上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足协处罚通知单，白纸黑字，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桌上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郑明远”三个字。
林昊揉了揉眉心，按下了接听键。
“林指导，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郑明远沉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没事，郑总。刚看到处罚通知。”
“嗯，我也看到了。”郑明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过来人的味道，甚至还有点共鸣。
“说实话，昨天晚上那个情况，别说是你，我在看台上气的都想把手里的保温杯给扔下去。那球吹的，太伤士气了。”
林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但是，”果不其然，郑明远的声音又严肃起来，“理解归理解，规矩是规矩。踢水瓶，跟裁判对峙，这事儿可一不可再。你是主教练，是全队的榜样，是咱们泰山队的门面。”
“你一冲动，万一再带得队员们失控，那后果就不是一张红牌、两万块钱能解决的了。万一再有几个国脚跟着上头，影响到国家队的征召，那麻烦就更大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有安抚，也有敲打，分寸拿捏得极好。
“郑总，我明白。昨天确实是上头了，没控制住情绪，给俱乐部添麻烦了。”林昊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诚恳。
冲动是真，但后果他也清楚。
“你能明白就好。”听到林昊认错的态度，郑明远的声音也缓和下来，“年轻人嘛，有血性是好事，是优点，但得用对地方。这次事情，俱乐部这边帮你扛着，舆论方面你不用担心，安心准备下一场比赛。”
“你给球队放假两天，这个决定很好，说明你心里有数，没被情绪冲昏头脑。张弛有道，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行了，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两天你也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球队这边，我相信你。”
挂掉电话，林昊将手机扔在桌上，身体向后仰，整个人陷进了宽大的办公椅里。
他盯着天花板，放空了几秒钟。
郑明远的话，他听进去了。
那些场内场外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但心里的那团火，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或是这张罚单而熄灭。
他坐直身子，拿起那张处罚通知单，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将其压在了一叠厚厚的，关于沧州雄狮的战术分析报告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