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豫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工业粉碎机里又重新拼凑起来的一样。每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右肩的淤青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与周围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就连他那老旧的电子眼似乎也比平时更迟钝了，启动时闪烁了半天才勉强显示出时间——离上班还有半小时。
“妈的...”他呻吟着从床上爬起来，动作缓慢得像个百岁老人。
窝棚里还残留着昨晚医疗员带来的消毒水味，与下水道的恶臭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李豫瞥见角落里那份身体评估报告，封面上“学无忧基金资产估值：525,000信用点”的字样格外刺眼。
“价值五十万的身体就这体验？”他自嘲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套上一件宽松的工作服——他仅剩的几件还能穿的衣服之一。
到达广厦总部时，李豫几乎是拖着腿走进去的。门口的安保机器人扫描他的时候多花了几秒钟，可能是检测到他异常的生命体征。
“李豫先生，检测到您的身体有多处损伤，需要医疗协助吗？”机器人用平板的语调问道。
“不用，没钱，谢谢。”李豫勉强回答，心里吐槽这机器比某些人类还关心他。
保安部的休息室里，同事们已经陆续到了。技术宅小张正埋头调试某种设备，神棍老刘闭目养神手指掐算，网红小赵则对着空气整理发型——显然又在直播。哑巴看到李豫的样子，罕见地微微点头，不知是认可还是同情。
王叔最后进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李豫身上。
“看起来昨天的小活动让你吃了点苦头啊，小李。”王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李豫苦笑：“那‘小蟋蟀’的后坐力差点把我肩膀废了。”
王叔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正好是受伤的那边，让李豫疼得龇牙咧嘴。
“那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好东西’后坐力能把你整个人击碎。”王叔说，“要想在这行活下来，光有武器不够，还得有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李豫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叔已经转向全体人员：“各位，新人需要特训。老规矩，轮班巡逻间隙给他加课。哑巴，你今天先来。”
被称为哑巴的壮汉点点头，走向训练区——休息室角落里用旧垫子简单围出来的一块地方。李豫跟着他，心里七上八下。
训练区里，哑巴示意李豫站好，然后突然一拳打向他的腹部。李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剧痛，整个人弯成了虾米状。
“第一课：挨打。”哑巴的声音出人意料地平静，“学会承受痛苦，才不会在战斗中失去行动能力。”
李豫喘着粗气点点头，勉强站直。哑巴又是一拳，这次打在他的胸口。李豫踉跄后退，撞在垫子上。
“呼吸控制。”哑巴示范着深呼吸，“痛苦时保持呼吸，就不会昏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李豫的人间地狱。哑巴用各种方式攻击他——拳打、脚踢、肘击，甚至有用垫子模拟的武器打击。每次李豫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哑巴就稍微停一下，示范如何调整呼吸和姿势来减轻伤害。
“肌肉紧张时更易受伤，”哑巴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打李豫已经淤青的肩膀，“放松，顺势移动。”
李豫学得很艰难。他的老旧脑插芯片不断弹出疼痛警告，电子眼也因为汗水和不时的撞击而频繁故障。有几次他几乎要放弃了，但一想到那五十万的债务和昨晚的生化兽，又咬牙坚持下来。
巡逻时间到了，李豫拖着浑身伤痛跟王叔去巡查。每走一步都带来新的疼痛，但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运用哑巴教的方法—放松肌肉，调整呼吸，转移重心。
“感觉如何？”王叔在巡查间隙问道。
“像被卡车碾过，”李豫老实回答，“不过还能坚持。”
王叔满意地点头：“哑巴是肉盾专家，遇到大活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教你的东西多有用了。”
下午的巡逻结束后，李豫以为折磨结束了，没想到技术宅小张又把他叫到一边。
“你的防御姿势漏洞百出，”小张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我从监控里分析的。来看这个。”
小张打开一个全息投影，展示李豫上午训练的三维模型，上面标满了红色标记。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致命弱点。”小张指着几个部位说，“如果对手用的是真刀真枪，你已经死三次了。”
李豫看着自己在投影中笨拙的样子，不由得脸红。
小张调整了一下程序：“我来教你如何用最小动作最大化防御效果。我的芯片超频了，能计算最佳防御角度。”
接下来的训练更加精细但也更加烧脑。小张要求李豫以毫米级的精度调整姿势，用最经济的动作化解攻击。这对李豫的老旧芯片来说是巨大挑战，他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跟上小张的指令。
“左移三厘米，右臂抬高十五度，对，就是这样！”小张兴奋地喊道，“看，这个姿势能保护所有要害！”
李豫保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感觉自己像个扭曲的雕塑：“这真的实用吗？实战中哪有时间计算这些？”
小张推推眼镜：“练到成为本能就不需要计算了。我的前一份工作就是为安保公司设计防御程序的，相信我。”
训练结束后，李豫已经精疲力尽。他瘫在椅子上，连拿起水杯的力气都没有。这时神棍老刘慢悠悠地晃过来，神秘兮兮地蹲在他面前。
“小伙子，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啊。”老刘的声音带着某种戏剧性的颤音，“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儿有本秘籍，便宜卖你，只要五百信用点。”
李豫抬眼看去，老刘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纸质书——在这个全息阅读的时代极为罕见。封面上是手写的四个大字：《如来神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限量珍藏版，附真气运行图”。
“您逗我呢？”李豫哭笑不得，正要拒绝，却注意到休息室里的其他人都在偷偷关注这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网红小赵甚至把隐藏摄像头转向了他们。
“每个新人都买过，”技术宅小张头也不抬地说，“算是入门仪式。”
哑巴难得地点头附和，甚至竖起大拇指——不知是推荐秘籍还是称赞这个传统。
李豫犹豫了。五百信用点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尤其是现在他还欠着巨债。但另一方面，昨晚的经历让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能增加生存几率的东西都值得考虑，哪怕它看起来像骗局。
“里面有详细图解和呼吸法，”老刘继续推销，“特别适合你这种...呃...经济实惠型的增强方案。”
最终，李豫一咬牙：“黑金行吗？”
老刘面带难色，又点点头，“好吧。”
通过脑插芯片转账五百信用点后，李豫得到了那本破旧的《如来神掌》。翻开一看，里面确实是详细的人体图和某种看似呼吸法的说明，虽然纸张发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似乎真有点东西。
“切记，每日练习，七七四十九日后必有所成。”老神棍收钱后还不忘嘱咐，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下班前，李豫已经浑身无力，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王叔走过来，看了眼他手中的《如来神掌》，嘴角抽了抽。
“每个新人都交过这笔学费，”王叔说，“不过说实话，里面的呼吸法确实有点用，能帮你更好地控制身体和承受痛苦。”
李豫虚弱地点头，把秘籍塞进包里。他现在的感觉复杂极了——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但却奇异地有一种成就感。他学会了如何更有效地挨打，如何减少伤害，甚至还花了五百信用点买了一本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武功秘籍。
走出广厦大厦时，夕阳将天空城染成金色。李豫站在辉煌的光影中，感觉自己与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点点归属感。
他的脑插芯片弹出消息：“学无忧基金提醒：距离还款日还剩1天13小时27分。请确保账户内有足够余额。”
李豫摸了摸后颈的芯片接口，那里还存着两千五黑钱的密钥。明天，他得想办法把这笔钱洗白，否则就得面对器官拍卖的命运。
但此刻，他最大的愿望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如果他那浑身疼痛的身体允许的话。
“先活过今天，再担心明天吧。”他自言自语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地铁站走去。